沒多問一句屯子里另外八個考上大學的社員的情況。
林星火嘆口氣,隱下那句“另外八個全都考的京市學校”的話沒說。肖蘭芹不會以為除了跟她住一個院子的知青以外,其他人真不知道她當初回城的時候確實懷了牛望山的孩子吧
前年林星火三月中下旬回了京城,回京的隔日就把不咸屯大隊部寫的信給送到肖蘭芹父親的單位去了,她父親在京市最大的出版社工作,還是很好找的。當然,林星火沒露面,用了點小手段就將信送到了。
而接到信的肖父是如何震怒,如何尋到傳達室詢問送信人,如何回家商議,有黑貂這個走歪了的八卦愛好者在,林星火后來是一清二楚。
要說那個牛望山確實不是啥好東西,肖蘭芹當眾說得那些能把她按流氓罪抓起來的話竟然是真的,肖蘭芹肚子里真的揣上了他的娃,怪不得他有恃無恐呢。
可肖父肖母并肖蘭芹的兩個哥哥是好欺負的,尤其是他們一家都在京市這個政治氣氛最濃的地方熏陶多年,那眼界那城府真不是牛望山一個鄉下級別的人精子能比的。肖父親自出馬,不知怎么動作的,反正那牛望山沒過半月就跟別的大隊的一個姑娘扯了結婚證,那姑娘上下有五個親兄弟,那堂親更不用說,十里八鄉都有名的一大家子窮的就只剩下人口的典范。在農村,男丁多就勢大,任牛家比鬼精都扛不住人家兄弟的拳頭砸,牛望山這塊賣相很好的肥肉就這么飛進了人家女方家里肖蘭芹剖心剖肺的真愛死掉了,扭頭娶別人的時候連句交代都沒給她。
肖蘭芹跟死了似的癱在床上不上工不說話,她父母也是真下了狠心,把她扔在不咸屯足足兩個多月沒管沒問。老支書只好讓他們女知青照顧著點肖蘭芹,直接就免了四個女知青下地可照顧著照顧著,肖蘭芹的肚子鼓起來了。已經結婚生娃的崔霞嚇壞了,她是有經驗的,肖蘭芹那肚子看著都有五六個月了,再耽誤下去就真打不了胎,得生下來了。崔霞沒法子,悄悄找了老支書,請他盡快通知肖蘭芹家人。
肖父肖母很快辦好了手續,花錢給肖蘭芹買了個出版社下屬印刷廠臨時工的名額,接她回了京市。當日要替肖蘭芹下鄉的肖家二哥還把自己上班幾年攢的積蓄都拿了出來,私底下找到大隊部,求大隊部知情的幾個人千萬別將肖蘭芹懷孕的事說出去
可不咸屯生產積極性那么高,而頂半邊天的女同志們相互十分團結,不下地的老弱病殘們慣常又都待在寬敞有電燈的大禮堂干活整個不咸屯,就沒有一條秘密能捂著走出大禮堂。
就在肖蘭芹和牛望山手拉手跟老支書大隊長鬧著落戶的時候,早有眼毒的婦女看出她不是閨女身子了。后頭肖蘭芹雖然癱在床上不露面,可輪流照顧她的女知青是要來大禮堂這邊上工做點輕省活的,大家伙能不關心關心臥床不起的肖蘭芹,三個女知青也就崔霞一個生過孩子,但她年輕,經見的這種婦人事情還是太少,不知不覺只言片語間早就把肖蘭芹的底子漏干凈了。
早在崔霞五月份著急忙慌的去跟老支書討主意前,魏春鳳就把肖蘭芹真懷了牛望山孩子這件事告訴給偷摸回山居的林星火知道了,春鳳那時候還囑咐林星火,讓她千萬別露面,也別光明正大的回屯子。不然先前還覺得林星火能理解她、跟她是一國的肖蘭芹能恨死林星火了,人就是那樣奇怪,有時候最恨的不是辜負她的人,反而更恨那沒一同沉淪苦海的曾經同伴。
據說肖蘭芹走的時候是全身裹著被子,被她兩個哥哥背走的,留給大家的說法是肖蘭芹得了水腫病,不能見風六月的天,裹被子了怕路上出了意外,大隊部當時是派魏春興趕著騾車送他們去的林場火車站。當著鼻子靈到一定程度的魏春興的面扯這種謊,當魏春興聞不出來肖蘭芹喝的那是保胎的藥
也就是不咸屯鄉親們心好,一方面是怕害了這女娃一輩子,另一方面也不愿意自家屯子傳出那種不好聽的名聲,大家伙才心照不宣的一塊裝傻,捏著鼻子認了他家的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