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一座小花園的隔壁東園里,兩個老頭也正睡不著,相對著一個抽煙,一個捧著盅茶水慢慢品。
“說說吧,怎么回事”良久,方同儉冷哼一聲,率先開口。
寧老的臉皺巴了一下,又飛快恢復正常,老頭咳嗽一聲“什么事”
方同儉嗤笑“你再裝樣”
“要不是有事,你能把倆孩子送到我這邊來上學”是部隊缺子弟學校呢,還是他這當爺爺的級別不夠安排兩孫子入學呢
先前寧老頭一說話,方同儉就聽出來了,但這老頭死要面子活受罪,擰巴的很,他不愿意讓他在小輩面前露怯,才壓住話頭等到現在才張嘴問他。
寧邦炎深深吸了口煙,被那涼絲絲潤滋滋的煙氣灌的通體舒暢,憋了半年氣的腸子也跟著稍稍舒坦了點,老爺子笑罵“你個老方,最賊”偏偏還叫他賊著了,當著河灘農場那一群老伙計的面兒,讓他把星火這丫頭搶到手了,看這徒弟多孝順吶,慣得這老小子越發縱性,這脾氣年齡跟他那個寶貝大孫女也不差啥了。
“要說你這院子住的是舒坦”處處都給想到了,尤其是那洗漱間、那廁所,寧邦炎別的還不太稀罕,但這兩樣實在是太合老人的心思習慣了。
方同儉小茶盅就潑了過來“少左顧而言他”
寧老又抽了口煙,吐出煙圈來“寧德他媽媽想跟長風復婚她當時不要已經開始記事的寧德,非得倒幾道手也得把孩子給我丟過來寧德那時候在路上周折了半年吶,是這孩子命大,才能活著送到我手里,要不然”
方同儉沉默,他還記得初見小寧德時,孩子臟的都不成樣子了,可等到他們一群人湊好柴火給這娃兒洗澡的時候才真正發現他遭了多少罪,瘦的一把肋骨不說,那青紫瘀斑根本就數不清,細的跟柴火棍似得小爪子和凹進去的屁股蛋子上還有舊傷疤臉上凍出那么長一道口子,大家用肥皂給他搓洗的時候得疼成啥樣,可那娃當時都不會哭了,老寧在家時就說的流利的話也不會說了,只會抱著頭哇哇叫
這娃兒的慘狀,那會兒疼哭了多少人就是因為寧德太慘,在侄子犧牲后,寧老頭才會一口答應侄媳婦把侄孫接來身邊養,寧老頭不知道跟著他受苦嗎,太知道了可就算是受苦也比讓孩子死在他看不見的犄角旮旯里強。
“現在呢,我恢復工作了,寧德他爸又立功升了職,他媽媽心就活了,要跟我兒子復婚吶。”寧邦炎呵呵的笑,聽的人怪心酸的。
“別說長風不愿意,就是他昏了頭,愿意重新接納她,有他老子活著一天她就休想”
方同儉的腦子永遠轉的比別人快,他直接問“寧德這娃怎么想的”
寧邦炎恨恨的臉瞬間變成了個苦瓜,方同儉跟他認識這么些年都沒見過這老家伙露出這種糾結的似苦又有點嘚瑟的表情過,忍不住又想往那張老臉上潑茶水了“少給老子賣關子”
把方師父都逼出了“老子”,可見寧邦炎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