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九曜盯著那一線紅痕般的劍痕“這些人本要殺你,卻被人所殺,你不覺著有什么不對”
衛玉好像沒聽見這句話,她已經將車簾放下,隔簾聽著安澄在外吩咐衙差們如何去野狼關報信,如何收拾尸首,她自己則閉上眼睛,靠在車壁上養神。
車簾被風吹的稍稍起伏,秋日的早晨,陽光格外的好,閃爍的光影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如夢似幻。
宿九曜瞥了眼,又移開,目光垂落,看向自己傷痕累累的手。
人在軍中,用的多是樸刀,可對于劍道,宿九曜也并不陌生。
在他看來,那兩具尸首上的劍痕,必定是絕頂高手所留,要有一擊必中的準頭,快若閃電的手法,宿九曜自忖,要做到那種近似完美的地步,只怕他還須苦練十年。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待衛玉睜開眼睛,車廂里已經沒了宿九曜的影子,她正錯愕,車窗外安澄道“這兩個蒙面人的身份成迷,線索少的可憐,要追查他們為何意欲對衛巡檢不利,只怕很難。”
衛玉道“這些人都是些無法無天的江湖客,我得罪的人多,自己也頭疼的很,倒是也不用勞煩二老爺再追查下去,只把他們的尸首存在義莊,有人來認領再說吧。”
安澄聽她是這個打算“可是”
二老爺的腦筋有些迂腐,只覺著這樣做法有違常理,說不過去,何況此二人刺殺朝廷命官,茲事體大,怎么能不追究。
殊不知衛玉這樣做,只為息事寧人,也免得不必要的人更卷入其中,畢竟這水若混起來,早不是安澄能夠處置的了。
幸而安縣丞雖然有些不會轉彎,心里對于衛玉卻是極佩服的,因此在最初的錯愕后,便道“好、好吧,也成。我原本只是覺著,這些人膽大包天,連巡按也敢沖撞,不知什么來歷,先前若不是衛巡檢,我也早交代在那里了。”
衛玉若有所思道“我想二老爺自然是有福之人,命不該絕。”
“那我也只是托衛巡檢的福罷了。”
“不敢當,要不是小九爺及時趕到,這會兒我跟二老爺都上了牛頭山做客了。還不知如何。”
安澄心有余悸,啞然道“說的是,不過小九爺,你是怎么跑到車廂里來的,是幾時到的我怎么毫無察覺”
衛玉望著空空如也的對面,啞然失笑“他不知什么時候走了,二老爺沒看見”
安澄很吃一驚“啊”
偏是這時侯,只聽到遙遙馬蹄聲響,一個稚嫩的聲音叫“九哥哥”
衛玉從車窗內探頭,安縣丞也隨聲看去,見大路上飛馳來一匹馬,正是武萬里,懷中抱著小飛廉,飛廉的手中則抱著那只老貍貓。
衛玉順著飛廉揮手的方向看去,卻見在幾棵古柳之外,竟是一大片的池塘,半邊卻是荷花,陽光燦爛,秋風吹拂,池水縠紋搖曳,殘荷隨風擺動,景色怡然。
只因為入了秋,荷花早消失不存,荷葉也多半凋零,唯有些蓮蓬零零總總地聳立其中。
但衛玉所在意的并不是這秋日塘色,而是在池塘邊蓮葉前的那個人。
宿九曜一身黑衣勁裝站在碧水之上,背后是大朵深綠色的荷葉,身后不遠處又有蘆葦招搖,這幅場景,讓她無端覺著眼熟,倒像是展子虔的山水畫,可又比圖畫更加清透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