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石那句“滿天下找不出第二個”,真是最貼切不過。
衛玉喝了一口粟米粥,綿,稠,香,甜,又吃了一顆紅棗,棗核已經被去掉,棗肉十分軟滑,絲毫沒有粗糙感。
再嘗了一筷子腌香椿,香椿極鮮嫩,像是被一只手直接從春天擭到了初冬,沒有什么時光阻隔,香椿那股獨特的味道在舌尖散開,讓人想盡快咽下去又舍不得,衛玉不由閉上雙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一刻,什么紀王府,什么野狼關,什么蒙面人統統都不重要,好像天地的滋味都在這齒頰之間了,而她只需要沉醉其中。
大清早,明掌柜的那個小伙計旺來,又送了一袋子白面跟許多菜蔬過來,順便帶來了兩個消息。
頭一個是,安縣丞連夜召喚徐公子到縣衙,最終議定了,徐家賠付吳小姐白銀五千兩,作為交換,吳小姐不再提徐超當年殺人之事。
不是安澄不想追究,實在是知情人都已經不在,連吳家人的尸首都不知所蹤,只靠吳小姐一人口供,無法定罪,何況罪魁禍首徐超已死。
讓徐家賠付的這筆銀子,雖然改變不了什么,但至少對于吳小姐日后安身立命,大有作用。
第二個消息,就是武都頭昨夜遇到了采花賊,那采花賊奸殺了南關的一個寡婦,如今懷疑是牛頭山的匪賊殘余,正滿城搜捕。
當時衛玉正跟飛廉討了一張紙,在屋內畫了半天,聽到這消息,抬頭看向外間。
因為這種話不好叫孩子聽見,旺來是小聲跟飛廉嘀咕的,但旺來故意地湊在她的窗戶邊,顯然是想讓衛玉知道。
冷不防白石道人在旁道“我就說過了,昨兒是三娘煞日,所謂迎親嫁娶無男女,孤兒寡婦不成雙。這不就應了嗎”
飛廉不經嚇,打了個哆嗦“真有那么靈驗”
旺來道“真別說,我聽兩個臨縣的客人提起過,去年的時候,好像也有一個婦人被奸殺了的。他們還議論了一陣子呢。”
姜白石問“也是三娘煞日”
“對,他們說的真真的。”
衛玉已經擱了筆。
在這純陽觀找紙筆都極不容易,幸虧飛廉機靈,翻箱倒柜才勉強找出了能用的一卷舊紙,一塊硯臺,一支歪歪的禿筆。
她費了半天勁兒才總算畫成了一副。
衛玉把手中的紙拎起來,讓墨漬快些干透,然后折了起來,她叫了飛廉入內,吩咐道“找個可靠的人,盡快把這個送給野狼關的黃將軍手上。”
飛廉人雖小,極能干,干脆利落地答應道“交給我吧。保證送到。”
小孩兒出了門,衛玉凝神細想,印象中似乎沒有什么有關“奸殺案”的記載。不過地方上也不是每個案子都會上報的,只除了一些掩蓋不住的大案
對了,如果昨日徐家被滅門,當天晚上再發生一宗奸殺案的話,那么很可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滅門案上,自然就忽略了后者。
讓衛玉覺著不安的是,剛才旺來說的去年的三娘煞日,也有女子被害,這是個巧合,還是
正在她思忖之時,外頭大毛驚叫道“是柳家哥哥”
緊接著有個孩子的尖利聲音響起“京城里來的衛巡檢在哪里”
衛玉起身,走到門口,抬頭卻見一個渾身濕透的半大孩子站在院子里,他的頭發散亂,腳上甚至沒有穿鞋,整個人氣喘吁吁,顯然是著急跑來的。
他的兩只泛紅的眼睛正四處亂看,仿佛發狠又好像無助,直到看見衛玉,他的眼睛驀地瞪大“你是衛巡檢”
衛玉還未出聲,這孩子踏著地上的雨水沖了過來,他嘶吼著叫道“衛巡檢,你幫幫我,幫我找出殺我娘的兇手”
他的樣子那樣凄切,沖的那樣急,衛玉望著他有點猙獰的臉色,腦海中掠過一道身著鎧甲的少年殘影,不由后退了半步。
身后一只手臂探過來,及時扶住她,宿九曜說道“不要緊,他是柳狗子,他們剛才所說被害的女子便是他的娘親。”
“柳、柳狗子”衛玉聽到這個名字,再看被旺來攔住的少年的神情,恍然道“他就是柳十”
她的聲音極輕,宿九曜沒聽清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