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左下首位,一直沉默不語的錢文秀,終是忍了又忍沒有發作,扯了扯嘴角軟聲說道,
“王夫人此言差矣,無論是訂親還是成親,終究事關終身,豈能視為兒戲想必我家大姑娘也是這般想的,所以自從三年前訂婚之后,她早就一顆真心全然捧給了王家
莫說逢年過節大姑娘都會給王家上下縫制新衣物,就連王公子上貢院趕考的錦被,都是她熬了許多個日夜趕出來的,去年王家老太爺病重,她更是一日兩次都熬藥送了去,那雙手都不曉得被燙傷了多少次”
“王夫人你捫心自問,她對你們王家究竟如何”
這聲質問,猶如一記重錘落下,捶得王劉氏心虛不已。
其實她心里明白,王家人丁單薄,家底微弱,兒子之所以連考三次不中,是因為耽于家中生計,這三年若無尤妲窈的全力幫扶,兒子定然還會陷于家中雜事無法脫身,說不定會再次名落孫山。
眼見王劉氏在一旁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王順良眉頭緊蹙,冷言沉聲道,
“分明是尤妲窈不潔在先
錢夫人又何必反咬一口,指責我們王家忘恩負義”
是了
還是兒子會抓重點。
以往因為門第落差,尤妲窈又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女,錢文秀在王劉氏面前向來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現在話里話外又使絆子,王劉氏不想再忍了,左右兩家已經撕破臉了,也不怕將人徹底得罪干凈。
“方才這話說得,還以為你這做嫡母的,對庶女有多護短心疼呢,你若真待她這么好,那為何她的吃穿用度處處都低了尤家另外兩個女兒一頭為何每日天不亮就要去你院門口站著立規矩為何前年受了風寒都無人給她求醫問診現在倒在這里裝起大尾巴狼來了。”
王劉氏嘴上不饒人回懟了過去,莫名有種憋屈許久之后的揚眉吐氣感。
其實不止是錢文秀,自從婚事落定,王劉氏見到尤妲窈的第一面,也很不喜歡。
畢竟現如今,澧朝能得以令人青睞的女子,大多身形纖細瘦弱,如風拂柳,若玉竹般修長秀麗,容貌上需舒眉淡目,若雨后空谷般輕靈淡雅。
據說前朝的蕓貴妃便是如此,身量纖纖,輕盈到能掌上做舞,抿唇一笑,似平靜的湖面被風微微吹起波瀾,俊逸無雙,因此得獲先帝盛寵多年。
尤妲窈卻實在長得太艷太媚,肥乳豐臀,抬頭眨眼間盡顯妖嬈,很有些蕩婦淫娃的潛質,與些風月畫本上勾勒出來的女子簡直生得一模一樣,這樣的女子可以在留在后院中做婢女,做通房,做侍妾,可以垂下床幔在榻上讓男人肆意取玩,樂極生天。
可若要娶回家宅中,迎入后院做當家主母王劉氏總覺心里打鼓,不甚妥當。
果然,不出所料。
那尤妲窈就是個耐不住的,甚至都還未過門,就與下人牽連不清了。
“且話又說回來,尤大姑娘若真對順良別無二心,又豈會與個青壯小廝共處一室你們尤家教出這樣德行敗壞,為人不齒的女兒,莫非就因訂了個婚,便要冤栽在我王家門里不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話極重,無異于隔空打臉。
尤閔河與錢文秀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
此時王順良清了清嗓子,從坐椅上站起身來,一臉冷漠道,“何必要唇槍舌戰,讓彼此都下不來臺我待會兒還要去赴李尚書的家宴,沒工夫在此處耽擱。
娶妻不賢毀三代,貴府大姑娘楊花心性,失禮失節,我王順利實在難以收受,今日特與家母上門退婚,我心如磐石,不可轉也,二位也不必再多費唇舌,便將這份切結書簽了吧。”
切結書一簽,無異釘死了尤妲窈的罪名,從側面印證了那些流言蜚語。
可在王家母子步步緊逼之下,尤閔河自知已回天乏術,他面如土色,接過了那張輕如鴻毛又重若泰山的切結書,指尖沾上紅泥,正準備蓋上的剎那
院門外傳來一清響嘹亮女聲。
“若我是被冤污陷害,并未與人私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