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舅父啊,你可還認得我可還記得這幅護膝這是我去年生辰時,你親手給我縫制的生辰禮,你可認得出來”
那個身著墨色常服的中年男子,眼見她轉醒,一臉緊張地闊步跨上前來,他身型高闊魁梧,顯得格外孔武有力,膚色被曬得黢黑,右臉側留了道長約一指的疤。
望著眼前這幅自己曾熬夜點燭一針一線繡出的護膝,又仔細辨認了一番眼前之人的容貌尤妲窈眼中的防范終于逐漸消弭,隨之涌上來的,是歷經艱難險阻后的慶幸與委屈,直到此時此刻,她一直緊繃的情緒才稍稍松懈,眸底沁出些水霧來
真的是舅父。
是那個在戰場拼殺多年,屢立奇功,已官居四品的舅父。
她現在顧不上去想其他,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念頭她終于安全了
“舅父舅母”
就是這么遲疑輕淺的顫聲,讓人聽得心底發澀。
毛韻娘心疼不已,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這個充滿母性的懷抱,暖得仿若能將人融化,讓歷經劫難后的尤妲窈,那顆充滿憂懼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雖是多年未見,可由這些年從未間斷過的通信,她心中明白舅父家上下都是惦念著她和姨娘的。
血親相認的短暫激動之后,楚豐強夫婦還有萬千疑竇待解。
“我的兒,京城那些傳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為何會這般模樣昏在門前甚至連睡夢中都在喊打喊殺”
至親面前,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尤妲窈將事情從頭開始,那樁丑聞的真相,王家上門退親,被錢文秀灌藥漏夜送回潭州,在山林中差點遭王順良劫殺這些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吐露了出來。
直至此刻,楚豐強夫婦才終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毛韻娘到底也是為娘做母之人,女兒和尤妲窈年齡一般大,知道那些流言蜚語對閨閣女子的影響有多大,又被王順良這些接二連三的狠辣手段驚得太陽穴直跳,拍著胸脯后怕連連,才理解為何外甥女在昏睡中,也一直驚惶不已,又將尤妲窈身前身后全都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連聲喊了好幾聲“哦彌陀佛”。
楚豐強馳騁疆場多年,能以草寇之身拼殺出此等功績,自然也是個能謀定而后動之人,可現在卻被劉順良的無恥行徑氣得眉頭豎立,勃然站起身來,行至桌前抓起卸下的佩刀,大喝一聲。
“那狗雜碎竟敢如此欺你
老子現在就去將他的項上人頭剁了來,以泄你心頭之憤”
“莽夫,莫要糊涂
窈兒年輕不經事昏了頭,莫非你也要跟著逞一時之氣不成你在戰場上手起刀落那叫殺匪絞敵,可這是皇城根底天子腳下,動用私刑是要背罪的”
毛韻娘立馬起身去攔,上前將丈夫的胳膊死死拽住,“不符律例道法倒是其次,你可曾想過,現如今,王順良這個罪魁禍首,或是這世上唯一能證明窈兒清白之人。
幸而有那位路見不平的壯士攔著,才沒讓窈兒真的下了殺手,那腌臢潑才死了自是一了百了,可窈兒身上的污名便再無洗刷的可能但凡他一日未將事情澄清,那他就不能死。
只有他伏誅于公堂之上,窈兒才能不背罵名,洗清冤屈”
此言猶如清晨傳來的佛鐘,使人瞬間醍醐灌頂。
二人皆被毛韻娘這番話點醒過來。
若真將人殺了,那豈不是再無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