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日以內搬去我便陪你住上一月。”
雖給自己列了條件,辛言忱卻是知曉,他心底早已是愿了。
遷宮而已,裘荀生入住這明桂宮尚不足一月,又哪里有多少東西要搬莫說日,便是一日都能搬走。
這條件,不過是一個借口,一層遮羞布罷了。
遮的什么羞大抵在裘荀生提出“固寵”二字時,并不覺得羞惱,反倒在心一跳之后生出竊喜。那時,他便有了那羞。
便成了,往日里自己最不齒的人。
一天轉瞬即逝。
晨光熹微之時,一頂轎子自西街余府行出,那轎子精巧極了,飾以各色珠寶綢緞,雖那轎身僅是黑色,可在那垂落的紅色綢緞的裝點下,竟像極了花轎。
可與花轎不同,那轎子孤零零的,身側沒有高頭大馬,因時辰尚早,也無人群的歡呼,只在經過西市時,隱約傳來些小攤販的叫賣聲。
轎子內,余昀薄粉敷面,一身紫衫襯得身姿纖細,雙眼靈動,似有霧氣覆于其上。
霧氣愈發凝聚,竟似要結成那雨滴一般,少年倉促地抬起衣袖,卻又在觸及臉頰的前一秒停下,拿出一方手帕,仔細擦去眼角的淚。
便又成了只繚繞著淺淺霧氣的模樣了。
自今日子時起,余家人便再沒歇過。
生怕擾了余昀的覺,她們便只聚在主院,聊了些什么也并不知曉。待余昀寅時起來,便只見到了爹娘、姐姐們通紅的雙眼,四姐哭得最狠,眼睛腫得多高一個。
“昀兒,自有了你,我便無時無刻不思考著你出嫁時的模樣,想著要刁難你那妻主一些,叫她知曉對你好。”
“可千想萬想,娘是沒料到今天的。”
余大人紅著眼,抖著手,卻只撫了撫他的發絲“在宮里受了什么委屈,便寫信告訴娘,娘為你做主。”
如同幼時對他說的每一句“娘為你做主”。
可這一次,他在宮中若真遇到了事,又如何叫娘為他做主呢
余昀也紅了眼,他抽了抽鼻子,昂著頭,叫那下人將妝畫得更細致些“往后,便是我為你們做主了。”
“娘,爹,二姐、姐、四姐,往后你們若在官場被刁難了,便與我寫信,我和陛下吹枕邊風,不叫你們吃虧。”
余四小姐氣笑了,想要打他一把,落下時卻又輕得很“沒輕沒重的,你是弟弟,哪里要你幫我們的份兒”
相比之下,余二小姐反倒是最冷靜的,她只微微紅了眼,叮囑道“少言、寡語,最次不過關起宮過自己的日子。”
見余昀沒放在心上,余二小姐頓了頓,道“哪個女子不喜歡乖巧的男子你若做到這些,何愁沒有盛寵”
“我與四妹不同,我馬上是要有閨女的,到時候你這當小舅舅的,可得加把勁兒,叫我女兒沾沾光。”
余昀自然立刻承諾,又許下了一大堆東西,叫其他人看得好笑,又擔憂、又不舍,只最終卻仍到了分別的時刻。
為了低調行事,余家人自不可能將余昀送到宮中,余大人本想派余四小姐將人送到宮門口,卻也被余昀拒了。
因此,一家人便在余府外做著最后的道別。
而即將啟程前,一直沉默著的余正君總算開了口,他定定地看著余昀。
“昀兒,為父不如你娘有才學,可我只知道一件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世人皆說我出嫁四年生了女,可實際上,是四年零十個月。嫁來一年后,方才有你大姐,因我在那一年將身子養的好,之后再生你二姐、姐時便順當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