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街道不是筆直的,是奇特的圓弧狀,努力向前望看去,只能看到拐角的店鋪,見不到街道的盡頭。
力龍非常不喜歡人踩人的地方。拳賽報名處像是一鍋沸騰的菌菇湯,人頭攢動,無分男女,全都面目猙獰的擠在一起。
他自認為是半個紳士。
之所以是半個,是因為他只有在擂臺下,才會對女人表現出容忍和同情。擂臺上他從不會手下留情。如果力龍愿意,他很輕易就能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路來,直奔報名窗口。
但他要臉,如果讓他和一群女人擠攘爭搶,他覺得這不僅自己丟人,也丟了師傅力王的顏面。
溫子升說他矯情。
力龍再次被人擠開,他盡可能收起胸大肌,不去與那莽撞的女人進行胸與胸的碰撞。
他跳腳痛罵著,把那些熙熙攘攘的不安分家伙形容成卑劣的蝗蟲,說他們只會沒腦子的到處嗅探賺錢機會,不一定什么時候就丟掉了小命。明明是送命的比賽,卻一個個想掙破頭腦。
“可能只有你在送命。”溫子升面無表情地舔著雪糕,是涼爽的冰橘味,三塊錢。
力龍面部抽搐:“如果我出現在圣門的擂臺上,不出半天,那望月肯定會立刻找到老子。即便不是她親自來,也會是能輕易捏死我的圣門高手。”
溫子升把雪糕棍扔進垃圾桶:“你變得惜命了。”
“以前我不在乎,現在我找到了責任,我再不只是一個人。過去我能為幾張拳賽門票賭上性命,如今我不能這樣,我的命并非只屬于我自己的,還有人也在意著。這叫羈絆,是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枷鎖。”力龍不否認溫子升的話,語氣里有些欣慰的惆悵。
“是件好事。人活著才有可能。”溫子升目光平靜:“你只需放心,在你沒拿到‘尾款’前,我不會讓你死。你該明白自己在為誰做事……”
當然是瘋子。
哦不。
是溫文爾雅的溫醫生。
力龍最終還是沒能成功報名。報名現場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人多到擠垮了臂鎧形狀的紀念雕像,當場砸死砸傷了幾十個人,但這沒打消報名者的熱情,甚至還有人做起了血饅頭的買賣。
只要給錢,他們就幫忙把受傷半死的人抬去醫院。這地方可沒有救護車,也不會有醫生貿然來到拳手云集的混亂場所。
紅菱力量醫院。
蚊蟲嗡嗡,讓人心煩意亂。
力龍坐在樓下長椅上,邊拍蚊子,邊不情愿地打通了旅店老板的電話。報名的事最后還是得求到地頭蛇身上,可費盡心思的掏錢找死,力龍這輩子還是頭一遭。
這讓他心里邊罵了某溫姓男人不知多少次。
電話里,旅店老板獅子大開口道:“五十萬。”
“啥?這么貴!老子寧可自己慢慢等。”
“你要是一周前來,我只收你五千。知道為什么會漲到一百倍么,因為今天晚上十二點就是報名截止的日子。我必須幫你打通關系插隊,報名資格不是憑空出現的,必然有人要舍棄他的資格。這些都要用錢打點,我也賺不了多少錢。力龍,你打了這么多年拳,也算是個不小的角,五十萬對你來說不算難吧?”旅店老板語重心長。
力龍臉色難堪地說他再考慮考慮。
溫子升道:“你才幫那幾個墊了三萬醫藥費,我也以為你積蓄還很多。”
力龍靠在墻角,點了根煙:“我要是有錢,還會因為動力核心那件事惹到你么?以前活得渾渾噩噩,無論賺多少錢,立刻就會揮霍一空,誰他媽知道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我查詢過網上的拳手資料庫,你的職業生涯已經有足足二十一年了。都花在哪里了?”溫子升略感好奇。
力龍不想提及這件事:“你就當我壞事做盡,錢全都吃喝嫖賭去了。哎,溫老板,我可是替你賣命,你干了那么多年裝備修理,純暴利行業,你應該比我有錢才對啊?您不意思意思,說不過去吧!”
溫子升表示他也窮的叮當響。
“你會沒錢?”力龍深表懷疑,隨后想通:“瞧我這記性,忘了你還有兩個漂亮女兒,一個在黑都念書,一個去了沙巴克。沙巴克的消費可比天高,根本不是黑都這種小地方比得了的。媽的,我總把你當同齡老光棍,才猛地想起來你女兒都那么大了……你老婆呢?”
情緒波動:90%……91%。
才說出這話,力龍突然有種被冷水從頭澆到腳的寒意,撞到溫子升的臉色,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無心閑聊觸及到了這男人的心理禁區。
他想補救,發覺溫子升沒有對此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