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薩當面,阿青固然劍術無雙,卻同樣討不得好。
更不必說她這個被困于此的魂靈。
只是此前那位菩薩未曾將目光投向于此便罷,此番若是度化了那秦皇。很難保證那位菩薩不會起了心,將這一地徹底凈化。
夷光的擔憂并非無來由,卻同樣不可宣之于口。只是阿青將目光落在手中的照夜劍上,卻是偏了偏頭,對夷光道
“你聽。”
聽什么
夷光不解。
然而下一刻,阿青卻是主動將腳下此前以青竹劃定的劍氣范圍撤去,任憑著那佛光席卷,將自己同阿青吞沒。
枉死城內,那無盡梵音佛唱的海洋之下,嬴政抬起了眼。
手中長劍龍淵松開,掉落在地面,發出一聲聲悶響。
秦廣王、卞城王似乎帶有幾分快意,卻又好似帶了幾分不悅的目光之下。恍若石子被投入到水面,有屬于這帝王的身影被淹沒。
徹底淹沒。
眼角嘴角為之抽搐,兩位閻君色變。
秦廣王腳下踏出,便欲做出些什么。
未成想卞城王搖頭,以目示意,叫秦廣王稍安勿躁。
而后以指尖隱于袖中,在虛空處隱秘劃過。
這自是一套屬于十殿閻君及地府高層之間的隱秘交流手段且不去提,浩蕩鐘聲于思維里響徹,嬴政再度睜開了眼。
這似是在人間,似是在一方古剎,而嬴政的身份,則是一被寄養于佛寺當中,在寺院里長大的貴族少年。
從小經受佛法熏陶與教導,心中亦有向佛之心。
甚至有心剃度,侍奉在佛前,為弘揚佛法而努力。
只是慈眉善目的主持老僧搖頭,道是嬴政塵緣未盡,還進不得佛門。
又使人替嬴政整理了行囊,使其回到家中,將那紅塵俗世了斷。
于是自小生活在寺院里,腦中被填充了諸多種種同佛法至理等相關的貴族少年下了山。
所見種種,自是人心向善,眾生向佛,修今生而求來世。
至于嬴政父親,則是一方軍政刺史,手掌大權,戎馬半生。現已經病入膏肓,需要嬴政回去繼承家業。
于是自然而然的,嬴政忽然便明白了下山之前,那老僧話語中的未盡之意。
我佛慈悲,但佛同樣是需要供養的。
要不然又何以顯示你求佛之心至誠,又何以尋求一個好的來世
對未曾接收過家族教育,自小便被父母獻于佛前,以期報答神明保佑且祈求家族未來的貴族少年而言。又有什么是將整個家族的資產與財富獻上,更能夠彰顯你求佛之心的呢
在那被蒙昧了的思維與記憶中,雖出身富貴卻長在佛門,被換上了珠玉錦繡的嬴政垂眸。
指尖佛珠轉動,緩緩露出笑容。
那是一個不帶有任何煙火氣息的笑容。
眼瞼垂下目光悲憫,恰似是那三尺神臺之上不沾因果不染紅塵,靜看著這眾生的神佛。
只是這神佛的手段卻算不得溫和,而這從父親手中接過家業的貴族少年所需要的,更不僅僅是眼前。
“一州一縣,又何及得了天下”
手拿佛珠的貴族少年抬了眼,眸中似是有火在蔓延。
于是那烈焰席卷,將天下與宇內盡皆納入到嬴政腳下。
但神佛,三尺神臺之上的神佛,終究只是被推出的泥塑木雕的人偶而已。
并不值得有太多的想法及意愿。
有什么在喧囂,在鼓動,在催促著嬴政將手中的所有獻出。
潛心向佛,供養、愉悅佛陀和神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