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神情不變,但心里卻有些緊張。
“怎么了?”
“低頭。”阮景說。
阿撒托斯不假思索彎下腰,入冬的寒風拂過面頰,挺拔優秀的鼻梁上,濃密的睫羽輕輕顫栗。
他的目光不經意落在那修長的脖頸,細小的血管在薄薄如玉的肌膚下。
這具人類身軀是如此羸弱。
真的能夠在陰暗生物遍地的死域生存嗎?
阿撒托斯首次對自己的計劃產生懷疑,不知不覺中,他心里的顧忌和疑慮,因為阮景的出現而逐日增加。
還未等他想出個答案來,頭頂忽地微沉。
阮景見他的銀發有些凌亂,就幫他稍微撫平了些許,然后從手邊的購物袋里拿出一頂白色的針織帽。
這是他剛才在商場看到,覺得會適合阿撒托斯就順手買了。
他捏著帽子兩邊放在對方腦袋上,比了比大小然后固定下來。
剛剛好,他心道。
阿撒托斯全程沒有亂動,只是盯著他專注的眼睛。
“今天是圣誕節。”阮景放下手,然后朝他輕笑道。
阿撒托斯神情怔怔,手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帽檐。
阮景看著對方身后的觸手,有些緊張兮兮地蜷縮起來,耷拉在餐廳下方墻垛,竟然罕見地不知該怎么“走路”。
他心里覺得可愛,堪堪忍住笑意發自內心地說:
“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阿撒托斯喃喃回應道。
這是他收到的第一個圣誕禮物。
靜謐的夜空下,街道逐漸變得冷清。
兩人在屋檐下慢行,一直到路的盡頭,前方是涌動的人群,霓虹燈有些炫目。
阿撒托斯忽然側過身,朝來路看去。
黑茫茫的建筑物上方,老樹的根莖盤根垂到玻璃窗上,一個面容嬌艷的女孩在遙遙對他微笑。
他只是冷冷看了一眼,然后狀若無事地回過身。
兩人回到酒店,之后沒有其他事,早早就睡下了。
等阮景徹底熟睡后,阿撒托斯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阿撒托斯的手還放在阮景腰間,下頜抵在他的肩膀上,這種實實在在擁抱到的溫暖,使他感到格外舒適安心。
在平時他是不愿意放手的。
此刻,他卻閉上了眼睛,不舍地把手拿開。
然后輕手輕腳地變回觸手,順著阮景身邊的床單縫隙滑下去,爬到了窗臺邊眨眼間就消失了。
百米外,一棟大廈頂樓。
明月高懸夜空,旁邊的云層向前飄動,逐漸遮掩了清幽的月光,在地面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隨著陰影的顯現出黑色觸手,如同浮出海面般輕松自如。
前方則是盤根的植物根莖,女孩以折扇半掩面容,微微躬身,聲如銀鈴地開口道:
“您終于來了。”
阿撒托斯猩紅的眼眸盯著她,冷漠地說:
“少來這套,用真身說話。”
女孩笑容微僵,然后老樹的根莖迅速枯萎融化,嬌艷的面容如銹跡斑斑的墻皮脫落,顯露出了另一個模樣。
男人頭戴著法老王冠,以黑色通體面具掩面,細小的植物根莖從面具邊緣縮回。
他身著黑色的衣袍,手持黃金蛇杖,身材高大纖瘦,皮膚黝黑。
——這是“千貌之神”奈亞拉托提普。
祂是阿撒托斯和其他舊神在地球上的使者兼代行者,常常化作人形在地球上行走,是唯一留在人類世界里的舊神。
奈亞拉游歷世界各地,熱衷于欺騙、誘惑人類,喜歡看到他們因自己而恐懼的模樣。
那封信實際上是給阿撒托斯看的,只有他能看懂其中含義。
“不過,您怎么今天才找到我?”奈亞拉疑惑地說。
阿撒托斯沉默一瞬,反問:
“誰讓你寫信?”
他是在校長室里見到顧寧,才有所察覺,那封信根本狗屁不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