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絕了管家用早飯的邀請,許昔流一早就回去了。
回去之前沒看見病怏怏的主角攻,估計是還在休息吧,昨天晚上折騰到這么晚。
他現在還困著呢,只想回到自己的住處后再舒舒服服的補一覺,在別人家里睡覺不管怎么說總有點不踏實。
下過了一夜的雨,晨間山里起了一層薄薄的霧,空氣沁人心脾的涼爽清新。白天時也太陽出來了,云層散開,殘留的雨水被陽光一烘,霧氣也跟著消散,漫山的清新綠意,欣欣向榮。
可別墅安靜的書房里,窗簾卻緊緊拉著,遮著外頭濃烈的陽光。
“昨天,他來過了”
男人聲音有些喑啞,郁氣沉沉。
“是。許醫生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今天早上走了。”鐘叔把飯食一一放到秦罹手邊,勸著,“先生多吃點東西吧,這些都是對胃病好的,還有藥,飯后也要記得吃。”
秦罹沉默了片刻,沒對這些說什么,只道“你出去吧。”
他更想一個人待著。
管家鐘叔目光有些隱憂,嘴唇動了動,可還是咽下了那些說爛的話,出去了。
門被關上,身形消瘦的男人窩在椅子里,半闔著眼皮,緊皺的眉頭能看出他此時的疲憊。他周身攏著一層躁郁的氣息,雖然沒有動,但也能令人感受得到由內而外透出的煩躁,連門外偶爾路過的傭人都情不自禁放慢了腳步,生怕一個不小心驚動到這尊煞神。
醒來之后,秦罹又恢復了平時沉默的樣子。
和昨夜的恍惚不同,此刻的他尤為清醒,是醫生來過后的效果。
他對那個私人醫生有點印象,每當自己發病時,對方的身影都會如約出現,又在控制住他的病情后悄然離開,像是只叢林里討食的狡猾的狐貍。
他們的關系本該像森林里病怏怏捕獵的老虎和每次趁老虎虛弱前來偷食的狐貍那樣心照不宣毫無交集,只等他病好或是徹底瘋掉,對方抽身離開尋找下一個飼主。可是昨天,這個醫生似乎破天荒對他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說了什么呢
記不清了。
只是當時的心情還稍微記得,令他發笑。
秦罹閉著眼,耳朵上的藍牙耳機亮著光,處在通信狀態,對面的下屬在恭敬匯報成果,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似的,用詞簡潔明了,因為知道頂頭上司的脾性。
秦罹沉默的聽著,時不時應兩句,偶爾輕微的呼吸聲傳到手機里,都叫對面人心情一緊。
這段時間他精神非常差勁,大多數時間,他都處在恍惚狀態,耳邊充斥著雜音,什么聲音都有。起初只是一些絮絮叨叨的人聲,聽不真切,后來漸漸演變成了更真實的女人尖叫,轟鳴,狂亂的雨聲,還有怒罵,嚴重的時候,伴隨著這些聲音,甚至會出現幻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這間空寂的山間別墅,像是一座與世隔絕的牢籠,把他永遠的鎖在了這里。更準確的說,是自從來到這里,他就沒有一天是完全清醒過的,胸口無時無刻不充斥著一些惡心的情緒,厭惡別人,厭惡自己,在無數的幻覺里自嘲墮落。
好不容易清醒,又要面對更黑暗的現實,他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更叫人痛苦。
可他到底是不甘心的,不甘心順著別人的心意,就這么狼狽的死在這。
他在無數的頹唐消極情緒里,掙扎著,為自己爭取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有時他也會想,他的這些努力到底有什么用。
他真想拉著這個該死的世界共沉淪。
屋內寂靜無聲,耳機里的通信結束了,一切都運行正常,秦氏里他的人偽裝著,叫他不至于被徹底排擠出去。
然而秦罹的腦海里隨著思緒紛亂閃過,又出現了那些畫面,發病前的那些畫面反復出現在他腦子里,還有更遙遠的、深刻入記憶的那些人和事。他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眼神漸漸發直,眸底浮上紅意。
“砰”
手邊的杯子不知何時被他砸了出去。
直到杯子碎裂開,碎片在地板上飛濺出老遠,他才恍然發覺,原來剛才朝他撲過來的黑影只是他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