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午后,長安城氣氛突然不對勁,千牛衛右驍衛大理寺動作頻頻,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很多百姓都察覺到了,不知原因,也未曾想探知。
大人物的事,還是少知道點好。
崔芄也沒想過窺探,他有更重要的事。
可灼娘子死了。
這般猝不及防。
應該跟他沒關系,畢竟他才來長安,與灼娘子只見過一次,還是因為搬家布置,想訂花植,可若想知道內里根由他一個庶民,權能有限,需得拽官府來查。
而官府和官府是有區別的,人命案一般有幾個轄處,大理寺,刑部,長安府尹,可能最快查知真相的,非武十三郎莫屬。
武十三郎,名武垣,年二十四,南衙十六衛中,領左右千牛衛,職中郎將,是皇宮內圍的貼身衛兵,一年前帝后改制,他現在獨領特殊南衙府兵,并遙領千牛衛統帥,單分出一支,為內衛,專為查處違法貪官污吏所設,對朝廷百官有監察職責,有便宜行事之權。
武十三郎上任后,迅速辦了幾樁大案,能力卓絕,朝野震動,讓所有人明白,內衛可不是只查貪官那么簡單因其敏感駭人程度,外面提起,少有直言內衛,仍以南衙府兵代稱。
傳言武十三郎俊美英邪,最愛游走在危險邊緣,風浪越大,他越狂,沒有不敢干的事,沒有不敢得罪的人,他手下隊伍也是,是長安風氣最惹人詬病的一支,看看今天屠長蠻就知道了
崔芄修長指尖摩挲著茶杯壁,有點琢磨不透這個人。
人有開朗有內向,脾性不同,但每個人的性格習慣都是有底色的,有一以貫之的偏好,君子做不來小人事,小人理解不了君子心,武十三郎很怪,有時行君子事,有時出小人言,耍賴玩橫更是個中好手,手段不一而足,且他行的君子事不一定是對著好人,好官,行小人事也不是沖著壞人,惡人,似乎怎么做事,要不要搞對面的人,全憑當時心情,心情這東西,又很難界定
所以被人戲稱鬼見愁。
若能讓他感興趣,任何案子都能破解,根都能扒的干干凈凈。
可人家是內衛,怎么扯上關系憑自己是新搬來,面都沒見過一次的鄰居
當然不可能。
遂他今天才一邊收集消息試探,一邊找著機會,準確切入,自己置身局中釣魚也在所不惜今夜過后,屠長蠻必然會來找他。
可惜時間有限,昨晚接到灼娘子死訊,來不及布置太多,只能做到這樣。
灼娘子對他真的很重要,只見了一面,還沒來得及認識,何況深談。
突然墻頭有窸窣聲響,崔芄放下思緒,推開房門,走到東墻邊,找到一個小紙團。
展開,上面的字歪歪斜斜,透著稚嫩,狗爬似的你說你惹那呂大郎做甚慈幼局的小崽子傻乎乎,都不知道被欺負了,那狗逼也不敢太過,我明天就能拽兩桶夜香潑他家門口,你何必讓他罵一頓他也配
崔芄嘴唇抿起,目光嚴肅。
他沒有,是那里好探信息,他才去的。
可別人非要求著打臉,他怎么可以不懂禮貌
狗爬字十分不客氣,從酒鋪子罵到街坊,最后仍兇巴巴別人不想理你,你還不用理別人呢,咱不虧知道么
崔芄指尖滑過最后幾個字,眸色漸漸柔軟。
月光皎皎,如縷絲柔,秋夜的涼已添寒意,過庭微風拂起人的衣角,提醒是時候進屋休息了。
“是該早點睡明天該有客人了。”
崔芄轉身,長發衣角隨微風蕩起層層漣漪。
暮鼓停,坊門關,任何人不準隨意上街游蕩,凡有犯者,被值夜守衛棍杖打死都不算過。坊外正街不能走,坊內串門沒事啊,只要你不被人家轟出去,多晚都行。
永寧坊內,鄰居們悄咪咪的串門,就今天看到聽到的了不得的大事,進行會議討論
“確實是白箱子,我親眼瞧見了那么大一個”
“前幾天沒見著,估計這是他搬過來接的第一單活”
“這事鬧的那小郎君生的怪好看,瞧著性子也乖,好說話,我家三娘還想問問他成親沒有”
“這可不興問啊,長得再好看也不行,這行怎么能結親,多晦氣”
“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