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枝葉扶疏,連陽光落在地上的斑駁光影都透著白,沒什么溫度。
一個相貌有瑕,暗聲講述過往的年輕人,多多少少加重了寒涼氛圍,讓人覺得人心很冷。
“說出來大概外人不敢信,我,隴西李氏李閑,唯一樂康王繼承人,時年二十有八,仍無正妻,”李閑很難過,“是我家沒錢,還是在朝廷面子不夠都不是,只不過是貴女們都不嫁我,看不上我,而我之身份,又豈能屈就庶民”
高門貴女瞧不上,門當戶對的也不愿意嫁過來,哪怕是低就小官之女或世家旁枝,沒相看還好說,相看了立刻沒了下文。
“沒人敢當面罵我,但他背轉過身會說什么,我都知道,這等屈辱,我已承受了二十多年,旁人只道我家顯貴,卻不知我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所有人看到我的第一眼,臉上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遺憾,你知道那種遺憾么他們沒罵我,卻比罵了我更甚。”
李閑盯著武垣“我想娶個妻子,有錯么”
武垣“男大當娶,沒錯。”
“可我娶不了,又不敢自專,怕朝廷想管時沒了機會,只能悄悄的娶,哪怕是偷來的時光,也想感受一下夫妻間的不一樣,我也想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李閑嘆氣“那些小娘子我是真喜歡,才娶回家的,我也想時常陪著她們,可沒法子,我得現于人前應酬,有些時候就顧不上尋常人家的郎君,也不可能時時在家陪著娘子吧總是需要忙活生計,賺錢養家的,可別人家的娘子都能理解,為何我的不一樣”
“也罷,她們不守婦道,水性揚花,我也就不要了,天下女子多的是,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能真正接納我,喜歡我,愿意陪我的”
李閑簡單講述了這個行為的心路歷程,除了一點點陰森,更多的是漫天遍野的孤獨,無人能理解的寂寞,聽上去很有些可憐。
既然被找上門,大概明白武垣知道了點什么,他并沒有隱瞞,十分干脆“灼娘子和楓娘子都是我娶的夫人,皆與皮承明無關,他是被我拽進來的好友,替我娶親的幌子,畢竟我身份特殊,有些事不能與外人道,他知我根底,不敢搗亂,此次無妄之災,于我是,于他亦是,十三郎既然要秉公查案,還請不要牽連無辜人。”
“好友”
武垣指尖摩挲著茶盞“那你知不知道你的這位好友皮承明,看上了你的人”
“誰”李閑眨眨眼,“莫非奸夫是他”
另一邊,馬車進了永寧坊,一路送到家門口,屠長蠻與崔芄說完這幾日經歷,得到的線索,摸著下巴“莫非是奸夫,就是皮承明”
“你看,這近水樓臺的,多容易啊,而且他幫李閑干了這么多事,擋了這么多視線,李閑對他很是縱容,真犯點什么小錯未必不能容,而且甩鍋也方便啊”
屠長蠻湊近,小聲同崔芄說“我跟你說,這些行商的人都奸,別看那皮承明看起來是個老油條,憨憨的,其實人精明的緊,而且哄騙女人到手而已,又不是真愛,玩過了,也就那么回事,看到有風險,立刻回來處理或者殺了,對他來說好像不太難”
不管道德上,還是行為上,做這種決定都很自然且輕易。
崔芄下車“那為什么不懷疑申伯他不是也很方便”
申伯是世仆,卻不是皮承明的世仆,而是李閑的,不管宅子和女人,所屬權都不在皮承明,而是李閑,作為代主人管理的仆人,申伯在宅子里的權利比皮承明可大多了,他的行動還很自由,所有做的一切,只有主人李閑可以過問,李閑不知道,不問,那他就可以做任何事。
屠長蠻騰的從車上躥下來“有道理賊喊捉賊,高明啊”
崔芄推門進院,換了套衣服,就開始干活,收拾整理那句尚未完成的尸骨。
屠長蠻見他回來就忙,干的活兒也不懂,現在又沒事可做,也不客氣,跑去灶間燒了水,泡了茶,找出把椅子放在屋檐外面,剛好被太陽曬到的地方,捧著杯盞,慢悠悠的喝,一邊喝,一邊圍觀崔芄處理石臺上骸骨,全當辛苦幾日的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