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空缺僧多粥少,他倒是能理解賈雨村的焦躁不安。只是黛玉又不是故意拖延著不啟程,她是病了,莫非要因為他,拖著病體起身
林海心中不悅,又知賈雨村是個計較的人,不想此刻同他交惡官場上的形勢誰說得準,似賈雨村這般會鉆營的,哪天真成了氣候,少不得要報復從前輕視怠慢他的。于是只能強忍著怒火,把雨村叫來“如今小女的病雖有起色,但天氣寒涼,恐途中她又有反復,一時半刻她只怕是行不了遠路了。”
賈雨村果然臉色一僵,強笑道“無妨,小姐的病要緊,我們再等些時日出發也無妨。”
林海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道“時飛的前程也要緊。我已修下薦書一封,又早有信往京中,時飛早日攜書去京,托內兄周旋起復一事,以你的才識,必有所得。”
賈雨村早向冷子興將榮寧二府的情況打探得一清二楚,此刻猶作不知,問起他內兄的來歷。
林海少不得向他介紹了兩位內兄的情況,又道“時飛此去,找二內兄即可,他素日最喜讀書人,見了你,定會一見如故。途中花費,自有弟承擔,以謝兄教訓小女之恩。”
賈雨村聽了十分得意,忙謝過林海,接了薦書,收拾了行李,便帶了兩個小童上京了。
不多久,賈政果然有信來,大贊賈雨村才學出眾,言談不俗,“又是自家宗侄,自當竭力相助”,說是幫他謀了金陵應天府的差事,不日到任。信中又說老太太十分擔心外孫女的病,說是待她大痊了,定要派船只家人來接。
林海接了信,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只是心里犯嘀咕。
原來前頭賈母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想親上加親,定下黛玉同賈政的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的事來,因賈敏生前對這個侄兒的評價并不高,林海也在考量,之前去信時特意問過府中公子的功課,可觀賈政的書信,卻只字不提,莫非此事只是老太太主張,二內兄夫婦其實興趣寥寥
若果真如此,這樁親事還是不談為好。
又過了幾日,黛玉咳癥總算緩好,榮國府那兒又催得急,這父女二人有再多不舍,也不得不收拾行囊,準備分別了。這日林海散衙回來,正盯著下人檢查小姐路上要吃的藥,忽見管事媳婦成明家的急匆匆跑來,遞上一封信箋“老爺,姑娘,這是姑太太差人送來的急信,姑太太還說,不日便要啟程遠行,臨行前想回娘家看看,同老爺姑娘見上一見。”
“什么”不獨是林海,連黛玉都驚了一驚,起身湊了過來。
林海忙拆了信,一目三行地看完,又不敢置信地從頭看了一遍。
黛玉的祖父在時,林家正值巔峰,祖父承蒙圣恩,多襲了一世侯爵,林海又高中探花,一時風頭無兩,故而他兄妹二人的婚事也是精挑細選,林海娶了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妹妹林滿更是嫁進了三代五帝師的殷家,和公主做了妯娌。依林祖父的盤算,有榮國府和殷家兩門姻親,兒子又是正經科考出身,必然前途無量,待林海在朝中站穩了腳跟,亦可反過來作為妹妹在高門大戶中生活的底氣和依仗。世家大族間的聯姻,本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