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先是道“殷大人為官剛正,其實這些年是得罪了不少人的,只是我從前竟不知他是殷家的宗親他官場幾度浮沉,也不像是有家族相助的樣子啊。”
“本來就是旁支遠房,他又不似那些會鉆營攀親的,自然冷落了。”林滿嘆道,“這么些年,兄長還沒看明白嗎世家大族,總說什么同氣連枝休戚與共,其實也不過是另一種嫌貧愛富互相利用罷了。真有什么事,除了血脈至親,誰又會真心拉你一把呢”
林海也跟著長嘆了一口氣“只盼這孩子日后能豁達些,不要困于心傷才好。”
“為何不能記著仇恨呢”林滿反問,“兄長可知阿適為何愿意記在我和二爺名下”
“不是駙馬安排的么他一個小孩兒,難道能自己選”林海說著說著便頓住了。殷文嶼為人頗有幾分離經叛道的意思,他為守幼時之約,考上功名后依舊迎娶了拋頭露面獨自打理家業的女布商張氏,他夫妻二人在世時,官場中人很是看不起張氏的出身和市井氣,但兩人沒了,誰又會看不起張氏布莊的萬貫家財呢林海常年與鹽商打交道,富商巨賈見得多了,只粗略估算便知殷適這么個小小孩童,手里簡直像攥了兩座金山,自然有的是人覬覦。殷適最后跟了林滿,恐怕沒那么簡單。
“只因他說,二爺也是在任上為奸人所害,想來我能理解他的痛苦。”
這孩子才多大林海也說不出話來了。
林滿見氣氛又苦悶起來,忙問起別的“此番送玉兒去榮國府,兄長安排了誰跟著”
“我府里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先頭你大嫂病重的時候,怕耽誤那些丫鬟們的終身,到了年紀的都允她們自行回家婚配了。如今你侄女房中老的老,小的小,少不得要她乳娘再操勞幾年。”林海想著緋鵲實在是小,不大能用,便道,“再帶一個雪雁吧,雖然她年紀也小,勝在聽話,到時候請榮國府的老太君屋里的大丫頭們帶著教教。”
林滿卻搖了搖頭“只帶這兩個如何能夠起碼外面的管事和管事媳婦得給玉兒準備著吧否則若是她短了什么,想讓人外出采買都不能,只能等主人家想起來。”
“什么主人家,那是她親外祖母家。”林海笑她胡思亂想,“我倒恨不得把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還有什么祖產田莊,連著院子里的兩只貓兒都包好了給玉兒帶過去呢,可這不是寒了人家的心是覺得人家會虧待我閨女,還是怕堂堂國公府會短衣少食做客人的是要懂分寸知禮儀,可若是太客氣了,倒叫主人家不自在了。況我那岳母是真心疼愛玉兒,為人又疏闊大氣,我若真小心過了頭,她老人家只怕還要罵我。”
林滿道“你就不怕別人說林家小姐的一針一線,一飲一食皆是用的賈家的”
林海趕忙解釋“自是不能,她的一應用度,自然是由我折成現銀,只多不少地送去賈府,萬不可能讓岳家吃虧。”
林滿嘆著氣道“兄長,咱們家人丁不興,從小也沒看到過幾房親戚分家時的齟齬齷齪。你更是家中獨子,上下奴仆沒有敢怠慢敷衍你的,哪里知道那樣盤根錯節的大家族里頭的無奈和門道呢賈家的老封君是玉兒的外祖母,我也相信她會真心心疼玉兒,可她家里其他的親戚們會怎么說呢便是嫡親的那兩個舅舅也不在意多一個小女孩兒住在家里,可那些他們族里沒有經營、靠著年底一點分紅過日子的旁親瞧見一個不姓賈的姑娘錦衣玉食地住著,他們高不高興呢要是說點不中聽的,傳出去真的對玉兒就沒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