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從公主府出來,行了半日,采薇提醒道“姑娘,前頭就是寧國府,再往西不遠,便是榮國府了。”她往簾外一看,只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的下人穿著打扮都十分華貴、與別家不同,正門之上有一匾,上書“敕造寧國府”幾個大字。往西不遠,又是一模一樣的三間大門,方是“敕造榮國府”。
她心底暗自納悶“姑父家縱不提駙馬身份,也是封侯拜相、出過幾任宰相帝師的門第,怎么外祖家卻比他們家的宅邸氣派這么許多更別說今日遠遠看到的尚書大人和大學士的府邸了,瞧著倒像外祖家的別院大小了。”但她又旋即想到外祖家畢竟出了兩位國公爺,許是兩座國公府緊挨著,連起來看,才分外壯觀。
袁珠騎著馬,走在車前,瞧見榮國府大門緊閉,只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便笑了一聲,叫過手下來“你去和榮國府的門子說一聲,勞煩他向府上通報,定國長公主府長史袁珠,奉公主之命護送林姑娘,想求見他們當家的。”
人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袁珠是正兒八經的三品長史,該擺的架子還是要擺的。
皇家的侍衛、親官們多為仕宦子弟,甚至不乏皇親國戚,袁珠便是勇敬侯的外孫,讀書、習武均不成,家里花錢給他捐了個龍禁尉的缺。他比別的同僚略穩靠些,雖是捐的閑職,每日還知道去點個卯,正巧趕上上面查崗,皇上稱贊有加,又有意抬舉袁家和勇敬侯府,要升他的官,然而他實在沒有做官的本事,便只好在御前侍衛的崗上一路給他升官,后又調去定國公主府做了長史。
他有這樣的出身,又自詡為官勤勉,其實不大看得上賈赦、賈珍之流,今日見榮國府竟然讓他從角門進出,難免生氣。
賈母因惦記外孫女,特特地吩咐了門房,看見林家的馬車就要來報,誰知到了午后,等在二門的單大良家的卻急匆匆跑過來,臉上漲得通紅,連聲叫著“太太”,王夫人不悅地說“這單大良家的今天是怎么了,這么慌張。”她身邊的金釧趕緊出門問什么事,單大良家的道“哎喲,姑娘快去告訴老太太、太太罷,公主府的長史大人親自送林姑娘來了,已經去請大老爺、二老爺了,還請老太太、太太、奶奶們也早做準備。”
早做什么準備
賈母心里直犯嘀咕,賈家原先同忠義親王交好,多半是得罪了當今圣上的,忠義親王壞了事,老國公爺便也只能告病回家,此后賈家再沒一事順的。似定國長公主這樣的皇室宗親,先頭從不與他們來往,如今遣人來,總不可能真只是為了送一個小女孩兒這么簡單吧
賈赦原本在屋里同丫鬟們飲酒取樂,玩得正高興呢,忽的聽人來報說公主府的長史大人來了,要他去迎,不悅道“往常家里這些迎來送往的交際,老太太不都是交給二老爺的嗎怎么今日想起我來了”
周瑞賠笑道“二老爺齋戒去了,長史大人已在榮禧堂廳上坐了,還請大老爺趕緊換了衣裳去見一見才好。”
賈赦卻是聽見“榮禧堂”便不甚高興,冷笑道“老太太不是說,今兒個外甥女要來,叫我們都在屋里等著她來拜見嗎他便是原定了今日要齋戒,就沖老太太這句吩咐,也該改個日子才是。”
周瑞也聽得出來賈赦是在諷刺賈政不把老太太的話和外甥女的事兒放在心上,臉上一下子漲得通紅,偏也不敢反駁,直應著“是是是”,又請賈赦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