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在暗暗地表忠心,說他和黛玉比寶釵更親近的意思,但黛玉被他這么一提醒,卻想起另一個表兄弟來。
和受盡外祖母寵愛的寶玉比起來,殷家表弟的出身、經歷,堪稱可憐了,也不知他和姑母在殷駙馬家過得如何。
黛玉想了想,還是喚來了采薇“照著寶玉的禮,再添兩方端硯、兩份徽墨,讓你兄弟送去殷宅給表弟。”
采薇笑道“老爺給姑娘寄東西,難道還能忘了姑太太的份殷少爺一準也有了。”又提醒道,“上次在船上的時候,他說要學笛子的,就是不知學會了沒有。”
黛玉立刻道“那把我父親寄來的那本譜子給他罷。同他說,若是學不會,還要還我。”
采薇應下了。
次日,寶玉隨鳳姐去東府上做客,回來便回了賈母,說認識了一個朋友,名叫秦鐘,乃是東府蓉大奶奶秦可卿的弟弟,生得一副俊秀模樣,二人年歲相仿,一起上家塾讀書,正好發憤。賈母喜不自勝,又有鳳姐在一旁幫著說,賈母一時來了興頭,便應賈珍之妻尤氏之邀,領著王夫人、寶玉、黛玉等同去看戲,至晚方歸。
黛玉心里惦記著姑母與殷表弟,席間興致不高,寶玉只當她舍不得自己去讀書,勸解道“我便是去讀書,也是可日日回來給妹妹制胭脂膏子的,倒不必太擔憂。”黛玉見王夫人頻頻往他二人處打量,心里便不自在,冷笑了一聲“你只管蟾宮折桂去,我有什么好擔憂的呢”
待回了榮國府,采薇道:“我兄弟今天去了殷家,表少爺上學去了,并不曾見。不過姑太太給姑娘寫了封信,讓他帶回來了。姑太太吩咐了,說讓姑娘這幾日給她回個信。”
黛玉一聽便知茲事體大,忙回內室拆了信細細讀來。
原來當今圣上崇尚詩禮,遂命公主、郡主等與皇子一樣讀書識字。然畢竟男女有別,公主等若真去了尚書房,只怕太傅們要先不自在。遂征采才能,欲請一西席至鳳陽閣教授公主們學問。林滿素有才名,又是殷家節婦,還與定國長公主有親,宮里便想起她來。
林滿猶豫不決,一是知道皇宮大院不是什么好去處,二來她自己其實也不是陪伴貴主們的好性子,三來更怕爭議。只是她一身才情,不甘心只做個“殷家節婦”,有意在漫長史書里留下自己的名字,更想成為林海、殷適的助力,故而十分為難,來問問侄女兒的意見。
黛玉盯著搖晃的燭火看了半夜,才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知道外祖母家的大表姐其實早幾年就選秀進了宮做女官,薛家的寶姐姐這次進京其實也是預備著待選,仿佛女子若想光耀門楣,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她從未想過,原來女子也是可以做先生,教書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