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薇薇和她講自己與長姐曾經的過往,講家族敗落之后受過的委屈,又講了她是如何眼睜睜地看著在任家被查抄之際,自己的長姐是如何在房梁上掛上了白綾。
苦難令她的心上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寒霜,只是元瑾的溫柔令這層寒霜融化,這才令她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任薇薇只是一個倉皇無助的小女孩。
元瑾看著任薇薇,止不住地想,在她年幼之時,玉堂春中那些關照她的姐姐們,在看著她的時候,大約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只是當初的她尚且能夠找到出路與解法,任薇薇卻陷在了更深的泥潭。
最后,任薇薇近乎是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地抓著元瑾的手,稚嫩的聲音里帶著一點細細的哭音。
“姐姐,我不想這樣活著,可我又不敢死。”
“姐姐,你說,我會有一個好一點的結局嗎”
在問出這一句話之后,任薇薇就沉沉睡去了。
女孩的手是柔軟的。
但此時此刻,卻我無比鮮明地感受到,一點鈍痛刺穿了元瑾早已麻木的心。
因為她已經知道了任薇薇注定的結局。
就在幾個時辰前,推杯換盞之際,元瑾從程家二公子與其他的客人口中拼湊出了任薇薇的結局。
在任薇薇掛燈籠的那一日,程家二公子會給出一個極高極高的價碼,將她拍下,折磨致死,再將她不著寸縷地扔到大街的正中,供人“賞玩”嘲笑。
為的就是將任家的最后一點臉面與尊嚴,徹底碾死。
這就是凡間
的政斗。
你死我活的,血淋淋的廝殺。
而任薇薇,才十二歲。
元瑾心中的那一點鈍痛漸漸地尖銳了起來。
她想要救她,卻無能為力。
在為無數名春桃一般的姑娘贖身之后,她的積蓄已然不多將諸多金銀細軟,綾羅綢緞抵押給玉堂春之后,沁南樓已然不再富麗奢華。
好在“元瑾”二字已經是一塊招牌,只要元瑾想,就能夠令大筆的銀兩在她的手中周轉。
但即便是她能夠借到萬兩黃金,也無濟于事。
她繞不開程家。
在吞并掉任家的勢力之后,程家已然變成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龐然大物,在如此滔天的權勢面前,錢幣不過是一張廢紙。
只有絕對的權力能讓程家放過任薇薇。
但相較于程家,不論是元瑾,還是玉堂春,都實在太過弱小。
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點疑竇。
來自現實世界中的我自帶上帝視角,知曉任薇薇并沒有被拍賣,而是下落不明。
相應的,任家并沒有由于任薇薇,徹徹底底地顏面掃地。
程家的目的沒有實現。
但為什么,動動手指就能碾死玉堂春與元瑾的程家,在此之后沒有半點動作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離開沁北樓中之時,已然將近凌晨,一顆啟明星高高地懸掛在夜空之上。
在這一路上,元瑾使盡了渾身解數,在心中想了無數種辦法,近乎像是走馬燈一般回想了自己看過的所有書,卻依舊想不出能夠改變任薇薇結局的辦法。
她似乎注定親手將她推向死亡的深淵。
元瑾這才發覺,自己的面龐上已然一片濕涼。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掉過眼淚了,上一次哭泣還是很久很久之前。
那時的她還是尚未掛上燈籠,只是一名只有琴藝傍身的少女,在病榻之前,緊緊地握著應歡的手。
而她當時也不住在沁南樓之中。
元瑾強撐著最后一點神智走上沁南樓,推開了房門,卻發現自己的榻上懶洋洋地躺著一個人。
他的容貌華美昳麗,有著一頭暗紅色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