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暗夜。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松獅、或者說,原蒼嗓音干澀,“郁姣,我真的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他整個人在篝火的照耀下宛如一尊燃燒的雕像,帶著股不知所措的絕望。
郁姣倒是很放松,她再次往火里丟根柴火,火光躍動,素白的臉蛋被鍍上一層暖色,神情和嗓音卻都是冷涼。
“現在想來,在風月樓的那一次,原蒼出現的還真是及時啊我還沒謝謝你救了我呢。”
“郁姣。”
他痛苦地喚道。
郁姣抬眼,語調平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讓原蒼和松獅同時出現的,但每次松獅出現,原蒼的能力似乎都會被削弱。這已經是最大的破綻了。”
她提起這兩個名字,就像提起兩個無關緊要的名詞。
“只可惜你用原蒼裝傻充愣得太成功,就連賀蘭鐸那個老狐貍都被你騙了過去。”
郁姣輕輕笑了聲。
“”
“說起來,松獅和原蒼被你區分得很成功啊。”
她站起身,一邊走向他,一邊細數道
“不惜砍掉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指,替換為機械義肢;磨掉滿嘴的尖牙;拔掉后背上屬于原蒼的螯足。”
郁姣一頓,瞥了眼他的后背,那條由賀蘭鐸留下的傷口赫然已消失不見。
她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
“再生能力這么強,是不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砍一遍手指、磨一遍牙、拔一遍螯足啊”
說著,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他緊繃的背肌。
他痙攣一般蜷了蜷手指。
“為了不讓旁人起疑心,松獅哦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原蒼圣子,”郁姣一字一頓,仿佛給足了尊重,也盡顯疏離。
“你真的煞費苦心啊。”
如果說剛才的原蒼是燃燒著的、絕望的雕像,那么現在,他已經成了薪盡火滅的一攤灰燼。
郁姣宛如一陣飄然的風,柔若無骨地接近這堆死灰她從背后擁上他,偏頭在他耳邊吹氣勝蘭
“在幻夢里,我還奇怪你身上怎么會有血腥味想必,是幻夢系統給你分配到了十八歲原蒼的身份吧。”
“”
他沉默著,沒有否認。
“為了不露餡,你又一次砍掉了指尖始終不以真面目示人。”
纖細的手指輕緩劃過那張描繪著圣女形象的木質面具,指甲用力間,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
“這讓關心你安危的我,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
篝火漸漸熄滅,死灰被冷涼的夜風拂起。
郁姣收手,站起身,垂著眼皮,平靜地望著他肅寂的背影。
“虧得你之前還說那些人都拿我當皎紅月的替身
你呢是不是也在透過我看她哪怕只有一瞬間。”
原蒼遽然起身,面朝郁姣,心慌意亂地要牽她的手。高大的男人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嗓音含著幾分哀戚
“沒有、不是,真的,我沒有把你當替代品,郁姣你相信我。”
“騙騙我就算了,別把自己也給騙了。”
郁姣甩開他的手,不耐道“而且你要我怎么相信一個滿嘴謊話、就連真面目也不敢示人的家伙”
原蒼一手拉著郁姣不放,一手揭開面具。
那張偽裝過的面容漸漸發生變化彎長細眉、圓圓的杏眼、黑鞏膜白瞳孔、蓬松的紅發和尖牙也緩緩長出。
屬于原蒼的臉呈現在郁姣面前,卻帶著令人陌生的神情。不復從前的張揚肆意,甚至帶著點哀告。
“我都告訴你,不要”放棄我。
郁姣眸光如浩渺不可追的云煙,漠漠地望著他。
原蒼狼狽偏開視線,低聲道“是擬態和再生。”
“擬態可以偽裝;再生不僅有自我恢復的能力,切下身體一部分可以分化為另一個我,但只有短暫的效果”
他抿了抿唇“二十年多前,我被天啟教團選為實驗品,經過了我擁有了這兩個能力,但他們都不知道再生也有分身的效果。”
郁姣一臉漠然,“哦。”
似乎在說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一根根掰開他那冰冷的機械手指,“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