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
他們是因為愛著他,害怕他出意外,才會將他關進籠子里的。
每一次,我妻結夏每一次都這樣跟自己說,不停地重復這樣的信念來安慰著自己。
因為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狹窄到連呼吸都覺得擁擠,寂寞到只能數著自己的心跳,僵硬到每一次動作都可以聽見關節嘎嘣的脆響。
原來被愛是件這樣痛苦的事情嗎
在那樣冰冷孤獨的牢籠里被放置久了,連精神好像都變得麻木與恍惚起來。
有時候我妻結夏注視著周圍靜止不動、一成不變的家具,會覺得自己跟它們好似并沒有兩樣。
但每一次回家,爸爸媽媽都會將籠子打開,擁抱他、親吻他,飽含愧疚地對結夏說,“真是辛苦你了”
這個時候,結夏又覺得這并非是不可忍耐的事情了。
因為這是以愛為名的囚禁,就像是裹著糖衣的藥丸一般,苦澀中帶著甜蜜。
他就這樣心甘情愿地含著藥丸,一邊享受著它的甜蜜,一邊忍耐它的苦澀,期盼著能得到爸爸媽媽的夸贊。
但是。
漸漸的,不知從何時起,當那層糖衣消融殆盡,一切都在悄然變質。
「我妻結夏被關在籠子里」這件事情仿佛變成了這個家庭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爸爸媽媽疲憊地回到家,他們偶爾會忘記還待在籠子里的我妻結夏,自顧自地洗澡、吃飯、交談,偶爾即便意識到了還待在籠子里的我妻結夏,也會以「反正等會還要出門」這樣隨便的說法,讓結夏忍耐一下。
即使終于將我妻結夏從籠子里放出來,爸爸媽媽也并不是時時刻刻都將注意力放在結夏身上的。
他們都是優秀而生活充實的人,有著自己的興趣愛好。
體面的工作之外,爸爸喜歡書法和籃球,媽媽喜歡瑜伽和鋼琴。
這些愛好就已經將他們難得的休息時間占得滿滿當當了,根本分不出空閑來陪伴結夏。
也正是如此,越是在這個家庭里生活得長久,結夏就越能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并不是爸爸媽媽的兒子」。
而是一只溫順可愛的寵物、一件賞心悅目的裝飾品。
或許他也僅僅只是爸爸媽媽的興趣愛好之一。
他們只是在心情好的時候會撫摸他,心情差的時候就責罵他,更多的時候是無視,無視他的痛苦,無視他的快樂,無視他的渴望。
不要無視我,不要對我視而不見
有時,結夏會感到出離的憤怒,想要沖著爸爸媽媽這樣尖叫。
爸爸,媽媽,今天我也乖乖聽話了,夸獎我一下吧。
有時,結夏又會感到心情很好,想要懇求爸爸媽媽給他表揚。
有時,我妻結夏也會想要說爸爸,媽媽,我不想再待在籠子里了。
但大部分時候,都沒有人會在意他的心情,他再沒能從爸爸媽媽的眼神里看見從前那種充滿了憐惜的神采。
他們只是微微蹙起眉頭,露出那樣不耐煩的神情,用責怪般的口吻回復他“結夏,爸爸媽媽工作已經很累了,你乖一點好嗎”
就好像他是個調皮搗蛋的壞小孩一般。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如果只是一味地消耗,卻不將它補充,最終只會變成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有且唯有一次,我妻結夏反抗了養父母,在他們鎖上籠子以前,揮開了他們的手,從里面掙脫了出來。
“爸爸,媽媽,不要再把我關進籠子里了。”
他試圖說服爸爸媽媽。
“我會乖乖聽話,不靠近廚房,不打開家門,不接近馬路,不要再把我關進籠子里了。”
“里面太狹窄,我已經快要呼吸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