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姐又點頭。
“可是我從來沒有教過你如何作詩,你是如何學會的呢”
謝小姐再度說話
“娘每日午后會讀兩首小詩,我在旁邊能聽得見。感覺作詩只是將一些好聽的詞組合起來,稍作對稱,另外最后一個字發音需要相近而已,有什么難的”
謝老爺心里又暗暗吃驚。
作詩所講究的,自然沒有這小女兒說得那么簡單,只是她才三歲,且因為啞疾尚未啟蒙,能理解到這個份上,已是罕見。
但話說到此,謝老爺心中疑云已密。
他問“既然如此,你明明可以說話,為何始終不開口莫不是院中有哪個丫鬟婆子欺負你”
說到后一句,他話里壓不住地帶上一絲怒氣。
然而謝知秋只是皺眉,說“我不喜歡而已。”
頓了頓,她才解釋道“我有記憶以來,常聽到院中的人聊天,他們說的內容都是王家如何如何李家如何如何。
“這些人喜愛議論,仿佛多生了幾雙眼睛在別人身上,哪怕是他人一句無心之言,也要被反復推敲猜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別人說的話、做的事,會傳到我耳中,那么與之相對的,我說的話或許也會傳到別人耳中,說的話越多,越容易落他人口舌。
“禍從口出,多說多錯,不如一句不說。”
謝知秋這么一個小女孩,說起這樣的話來,神情十分淡漠。
然而謝老爺一聽,卻愣了。
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一個小孩會有這種想法。
謝知秋的想法或有偏頗之處,且她就真因此一句話不說未免太過夸張可這話中的道理,卻一點不錯。
世俗有言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世上并非人人都心存善意。
一句隨口之言,指不定就會被存心者歪曲臆測,更有不少無聊看客唯恐天下不亂,尤為喜愛閑言碎語、造謠生事,哪怕無論真假的小事,他們也要添火加柴,只要燒得熱鬧,便無所謂是非曲直。
然而,一句“禍從口出,多說多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多少英雄豪杰歷經滄海,對這些道理心知肚明,仍管不住自己的嘴,折在這逞口舌之快上。
而他這三歲多點的年幼女兒,居然真能想到做到,從小半句話不曾說出口。
原來她果真不是啞巴,反是太過早慧。
謝老爺驚愕之余,對自己這小女兒也多出幾分審視,與她說話竟不自覺地認真起來,不再將她單純當作無知孩童。
謝老爺寬慰她道“你想得或許不錯,可他人若真想生事,并非你不言不語就逃得過。
“你看你自小不說話,就有不少人當你是啞巴,傳得到處風言風語。
“這些年,我與你娘可聽過不少風涼話,有說你命里帶災的,還有說我與你娘上輩子不積德的許多人都想找個理由,尋別人的不痛快。”
謝小姐若有所思。
謝老爺想了想,又問“還有你先前說的那些喜歡四處論人家長里短的院里之人,莫不是你母親身邊的張媽和院里那些個小丫鬟之類的”
謝小姐點點頭。
謝老爺一嘆“我想也是。”
頓了頓,他道“秋兒,你不必對她們的做法太過心。自古長舌皆婦人,她們不過是些無知淺薄的粗婦,目不識丁,不堪大用,目光只有眼前三寸之地,每日做些洗洗縫縫的活也就成了,哪里有什么正經的想法遠見她們閑來聊些八卦雜事,也是打發時間,掀不起什么風浪。
“她們若是哪天嚼舌根嚼到你頭上,你只管告訴我或者你母親,她們自會得到懲治。”
謝知秋“”
謝老爺說完,思維一轉,又連忙叮囑女兒道“當然,我剛才說的是尋常粗婦。
“知秋,你是我謝家的女兒,自不可與普通婦人相提并論。嚼舌這等俗不可耐之事,你萬萬不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