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秋因本就打算進考場,離得近,比絕大多數人群排得靠前,很快就沒入人海中。
在一眾焦急的應考學子中,今日不用考試的秦皓顯得尤為從容不迫。
他長身直立,安靜地站在雨中。
先前圍著他的人群散去,他的小廝打起紙傘,高舉過頭頂,為他遮雨。
小廝嘀咕地問道“少爺,剛才和你對視的那人是誰啊也是以前白原書院的人嗎,怎么有點面生”
秦皓回答“是,但我與他不太熟。那個人你應該聽到過,是蕭尋初。”
“蕭尋初”
小廝果然想了起來。
“那個馬步軍副都指揮使的次子”
秦皓頷首。
小廝有些洋洋得意地道“原來是他啊,難怪披頭散發的。
“想當初在白原書院,就少爺和那個蕭尋初門第最高,本還擔心這蕭尋初家族勢大三分,會不會壓住少爺的風采,沒想到那姓蕭的不爭氣,書不好好讀,只搞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后來還竟還從書院跑了,讓少爺一個人獨占鰲頭。
“這人現在來考試,難不成是想通了可惜也晚了,少爺早三年前就是十六歲的解元了,他拍馬都追不上。”
秦皓本人倒沒有小廝這么強的競爭心理。
說實話,他知道蕭尋初這個人,但說不熟,就是真的不熟。
朝堂上文官武將涇渭分明,他們秦家和蕭尋初這蕭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更何況,蕭將軍說起來是高官厚祿,實際上很受圣上忌憚,只是一紙金銀糊起來的空殼,沒有半點實權。一般官員與他話不投機不說,也不敢真和這種武官結交,怕一同引來猜忌。
至于蕭尋初這個人本身
秦皓斟酌了一番,道“我倒不覺得蕭尋初這人是個笨蛋。從我們當年少數幾次交談來看,我覺得他這人其實有些小聰明,只是心思沒用在正經事上。他人看上去瀟灑隨和,實則內心也有些清高,不太愿為了功名利祿折腰。”
小廝不以為然“不用在四書五經上的聰明算什么聰明而且當年不愿,如今不還是看清了現實,老老實實過來考試了”
秦皓不接他話,只若有所思道“其實剛才一見,我覺得他比起五六年前,好像變了很多。”
秦皓微微走神。
那樣清冷鋒銳的眼神他以前好像從沒在蕭尋初臉上見過。
蕭尋初原本是個懶散溫和的人,平時不是在把玩那些木頭竹條,就是在睡覺,不會有那種冷傲的感覺。
相比之下,那樣孤傲的目光,倒更像是在別處
秦皓思索的時候,那小廝倒不覺得這是什么怪事。
“離家出走,獨居山里,沒了父母庇護,任誰都會有點變化吧。”
小廝隨口道。
他看向秦皓,問“說起來,少爺覺得,這蕭尋初能考中舉人嗎”
這個問題,將秦皓從思索中抽離出來。
其實,剛才蕭尋初出現,大家都很吃驚,他也聽到不少其他學子的議論。
蕭尋初在白原書院的名聲不佳,他擅自離開書院后,更是有一些先生平時會將他當作“不務正業”、“沒有出息”的典型來講,大多數學生就算對他本人沒有太大意見,也難免留下了“不學無術”的印象。
要知道,舉人可比秀才難得得多。
兩萬個秀才進了秋闈的考場,能得舉人者,不過其中百之三四。
便是白原書院中的佼佼者,也有一大堆要在此處折戟,考上四五十歲中不了者絕不罕見。
故而,先前其他學生對蕭尋初突然來參加考試的評價,大多是認為他癡人說夢,絕無可能考上。
相比之下,秦皓沒有那么決斷,他會多想一下。
不過,縱然如此,他的判斷也是建立在客觀現實之上的
“我剛才看到他身邊那個小廝抱著的書,書面瞧著挺新的,蕭尋初這次雖然來了,但準備時間恐怕不長。”
秦皓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給出答案
“科舉高中乃日積月累之事,絕非一日之功,也不是小聰明可以彌補。”
“依我看來,他能考上的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