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仁毫不猶豫地回答。
可緊接著,他又不解道“蕭兄,你問這個干什么你又不像我,半點背景都沒有。既然先生挑學生也看家境,你是蕭將軍的兒子,先生總不會像對我一樣不給你面子,隨意找人幫你評卷就好了。”
謝知秋一頓,說“我不想要的,就是被給面子。”
有些事情她不好對林世仁明說。
實際上,謝知秋這里有一個大問題。
她以蕭尋初的身份參加科舉,是為了有辦法娶到“謝知秋”,好讓兩個人不必繼續處于現在各處一地的窘境。
可是,兩人成婚以后呢難道她還要以蕭尋初的身份繼續做官嗎
倒不是謝知秋不想做,如果這是她自己的身體,她會毫不猶豫地去實現理想。但可惜的是,事實并非如此。
如果她以蕭尋初的身份做官,蕭尋初所處的狀態就會離他正常的環境越來越遠,等到兩人再度換回來的時候,就會惹上許多麻煩。尤其以蕭將軍之子的身份,蕭尋初入仕,本身就是有風險的。
最壞的情況,蕭尋初會被卷進朝堂斗爭里,牽一發而動全身,難以脫身。
所以,謝知秋如果真考中進士,她很可能不會做官,而會在高中不久后就找理由病退。
但單從秦皓這里看,秦皓平時請教的老師,幾乎都與秦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而她一旦請教某位先生,很可能會和對方建立一種類似于她當年與甄奕的師生關系,若是受對方的關照多了,也會欠下人情。
再者若是有人顧忌她表面上是蕭家之子的身份,討厭蕭家的人或許會故意挑她卷子的刺,親蕭家的人又或許會對她過于寬容,都不利于她找準自己的位置。
科舉本是天子為打破世家對官場的壟斷地位、籠絡寒門子弟所設,因此為了防止世家高官再憑借著位高權重,在其中動手動腳,經過一代代改革發展,有十分嚴格的防作弊體系。
學生在春闈交上去的卷子,最后會經過遮掩名字、謄錄官謄抄等步驟后才送到考官面前,防止考官和考生利用字跡和約定好的卷面標記進行作弊。
一旦被掩去姓名,無論家里是官是農,都要站在同一起跑線。
無論這些先生對蕭家是喜是惡,謝知秋最終要靠的還是客觀公正的評價,聽太多有個人偏向的想法反而會影響她的判斷,總不能指望到時候正好碰到一個崇敬蕭將軍、愛屋及烏偏袒“蕭尋初”的考官吧
這就是謝知秋雖進了太學,但遲遲未請人幫自己評卷分析的原因。
若是可以的話,她希望能找到一個學識可靠、不會隨意因為學生的身份動搖,最好也不會輕易和學生建立過于密切的關系的人。
謝知秋頓了頓,問林世仁道“你說的那個嚴先生,具體叫什么是教哪一門學問的先生平時在哪里能找到”
林世仁見謝知秋是來真的,慌慌張張地又擺手,改口道“嚴先生叫嚴仲,專講尚書一學,但你真要找人評卷,還是不要找他為好。你看我問了這么多天,只有嚴先生一個人肯細看我的卷子,我還不是不敢去找他。”
謝知秋側目“為何”
林世仁壓低了聲,對她道“我聽其他學生說,這嚴先生當年科舉殿試是拿了第四,雖然沒進三甲,但學識沒得說,起初也得到重用,但后來因為性格太過剛直、口沒遮攔,得罪了不少人,被貶到太學成了太學博士。
“而且他這一被貶便十余年沒挪過位置,導致這嚴先生自覺懷才不遇得很,平時看有前途的學生很不順眼,說話又難聽。雖然他愿意給所有學生看卷子,但大家都說他時不時就會拿學生的文章發泄,肆意批評,給的建議也很不好。
“我的文章也是,被他大罵一通,倒不如今日這位先生只是隨便一掃。我只去了一次,就再也不去了。”
謝知秋聽了,倒沒有立即下結論,既然這人當年能考到前四,至少說明會考試。
謝知秋問“給的建議不好,怎么說”
林世仁道“就拿我得到的評價說吧。他說我文筆花里胡哨,措辭華而不實,通篇賣弄文采,不講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