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知縣老爺的本家,不知打哪兒找到一個據說很神的游方術士,重金買下一副不出世的秘方,給知縣老爺服用。
第一副藥,是游方術士本人親自的。
他煎藥不準人看,也不知里頭到底是什么,但說來有些神奇,知縣老爺的父親吃完這藥,精神還真大有好轉。
知縣老爺本家的人見狀皆大喜,重賞游方術士,還要留他當門客。
游方術士本人卻十分低調,連說不敢,趁著無人注意,便悄然離開了。
本來事情到此為止,可是,好景不長,一家人還沒高興幾天,一夜之間,那位老父親,就又病倒了,癥狀還是和過去一樣,甚至更嚴重。
知縣一家大急,但以前所有醫生對此都束手無策,只有那個游方術士的藥方有效。于是他們連忙動用所有人脈關系,再去找那游方術士。
然而,找到那游方術士以后,他卻對藥方閉口不談,也不愿再去病人家里醫治。
知縣家里萬分著急,料定此人一定有通天之能,千金萬金砸下去,終于將那游方術士砸開了口。
他說,那服藥要以幼童的肝臟為藥引,方能見效,而且通常一副管不了多久,非得一直服用才行。他原先唯有機緣巧合那一副,以后再沒有了,真不要再找他。
知縣家里人大驚失色,一時拿不定主意。但等他們討論的時候,再去找那個游方術士,卻發現他翻墻從家里跑了,從此再尋不見人影。
知縣全家束手無策,陷入僵局。
然而當時月縣的知縣老爺,卻在這件事里,看到了機會。
這知縣老爺雖說出身大族,但許是由于庶出,打小不太受寵,就連考中了進士,都只能按部就班地背井離鄉當知縣
普通人或許覺得一高中就能分到一個富縣,已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可是人的眼光總看著高處,這知縣老爺與他的兄弟一比較,就難免覺得不平。
他其實一直也想當個受父親看重的兒子,奈何其他兄弟的母族更強、更受父親喜愛,他總是馬屁拍在馬腿上,做得比誰都多,可最后總得不到父親的青眼。
然而,這一回,他終于看到了可以讓他遠遠勝過其他兄弟、展示孝道的機會。
其他兄弟前程都比他敞亮,平時又人模人樣,不太接觸真實的民生,一聽這藥引的內容,就嚇退了。
可這知縣不同,他身在這等遠地,看到了人有高低貴賤,看到了窮人命如草芥,看到有人富得流油,看到有人賣兒賣女只求一口飯吃。那些窮人家里,一生十幾個小孩子,本來就有一半活不到長大。而且這么多小孩,父母也沒心思一個一個細管,只教他們聽話懂事、不要跟大人頂嘴。等把孩子賣到有錢人家里做活以后,如果主人家里抱怨一句這孩子干活不好,他們反倒要將自己的孩子罵個狗血淋頭,說他們丟自己的臉。
在這種情況下,不少小孩被賣了人家,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父母了,大門一關,就算斷了親緣,就算中間出事,也不會有人為其抱不平。
父母本身孩子也多,說是愛小孩,可若是子女多了,分到每個人頭上也有限。
如果隔了三年五載知道小孩被主人家打死了,他們自然是傷心的,可是生存不易,給上幾吊錢當補償,這傷心也就被撫平了。若是再懦弱一些的,許是都不敢怪主人家下手狠,只說自己命不好、孩子命不好,再躲起來抹抹眼淚、念叨幾年,事情就算過去了。
總之,不會有人認真追究。
知縣老爺思來想去,決定動手。
不過,直接將小孩弄到縣衙來,次數多了,總歸異樣,最好要有一個中間人,去收羅這些不會有人注意的童男童女,但只偷偷送到知縣老爺家里去,讓他們完全隱在幕后,不要聲張。
他既是月縣知縣,自然會從自己的轄地里著手物色人選,這樣就算事情暴露,當地人也不容易翻出風浪,可以利用“越訴笞五十”的規則,將一切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