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秋道heihei你就這樣想贏嗎我承認,我時常也會想贏你,而且我在當年科舉里也用了手段,勝之不武,但我沒想到heihei你會這樣選。”
在她還是謝知秋的身份時,秦皓從未認真將她當作一個可以在朝堂上比拼的競爭對手。
謝知秋其實多少對他存在一定的競爭心,想要證明自己能做得比他更好。
只是兩人年少時光一同讀書,清清白白,謝知秋心里想的也是依靠學識的堂堂正正的較量。
沒想到真當兩人一同步入這泥潭,都學會了趨炎附勢、玩弄權術,彼此都勾心斗角、出盡爛牌,仿佛陰溝里的兩條泥鰍,滿身泥濘互相撕咬。
但相比之下,謝知秋更難以接受秦皓的做法。
尤其是秦皓之所以會做這一切,背后都是為了“謝知秋”,這讓她覺得是自己令秦皓步上一條歧路,一條他本來或許不會那么快走上的道路。
秦皓覺得眼前人的眼神很令他難受。
或許是他有種謝妹妹站在他眼前的錯覺,他受不了從她眼中看到對自己失望的眼神,因此簡直想要抬起手,擋住她的目光。
秦皓說“人人都是如此,不過多我一人而已。”
謝知秋問他“秦皓,你吃過谷糠嗎”
“什么”
謝知秋道“那是稻谷的皮殼,粗糙且難以下咽,遠不如真正的稻谷好吃,但卻是窮人家里一年四季唯一的口糧。”
“”
秦皓木然,似乎不明白她為什么在這種時候提起這個。
而謝知秋則繼續道“你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東西,甚至沒有見人吃過。你生來是朝臣之子,餐桌上擺的是精谷細米,每日還有家仆精心制成的點心不只是你,我也一樣,在去月縣以前,我從不知道有人天天吃的是那樣的食物。”
謝知秋眼瞼低垂。
她又問“你有沒有想過,朝廷的俸祿是有定額的,而那些官員卻能進獻給你遠超其月俸的禮品,這些多出來的錢財,一層層往下數,最后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
謝知秋道“朝廷表面上對農民只征一成農稅,但實際上天高皇帝遠,州一級為了一己私利,多加一成;府一級不愿吃虧,又在前者基礎上再加一成;縣一級見此情況,自然也不會手軟,私設各種苛捐雜稅名目繁多。有時知縣不管,親自收稅的小吏也會中飽私囊,自行多收一成。
“這些多出來的稅,最后全都會壓到平頭百姓身上,待落到實處,農民一年的收成,十之五六都要落入
他人口中。
“分明是農民親手種出漂亮的稻谷,可是到頭來,他們自己卻只能吃谷糠果腹。”
謝知秋稍頓,又說“這些你都不知道,因為你的目光看著前方,不曾看看腳下。
“你的官途走得太順,一中第就是京官,所謂的外出巡查也就是去富庶之地,由當地官員陪著吃吃喝喝,回來一路高升,過得很舒服。
“沒有人喜歡被下放,尤其是梁城公子,誰會喜歡離開舒適富裕的家,背井離鄉去偏遠荒僻的地方所以你憑著齊相與父母的人脈留在梁城中,從來沒有見過那些遙遠的地方,從沒想過城中這一重重的官員醉酒歡歌,究竟是由怎樣的人供上來的。”
說實話,在這一點上,謝知秋其實很難責怪秦皓。
她與秦皓又有什么區別
她是富商之女,自幼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盡管仍有不少不如意之處,但至少不會缺衣少食。
若不是在月縣的兩年,她不會看見那樣的世界。
可即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是得罪了齊相才會如此,如果當初能選,她也不會選擇去月縣。
事實上,在朝中話語權最大的,往往正是有背景有人脈、從一開始便能順風順水的官宦子弟。
人人都知道當官好,削尖了腦袋去當官,可是究竟要多少普通百姓的勞動,才能養得起一個活得那樣舒服的官員
要是沒有見過月縣,沒有去過樂坊,沒有親眼見識那群樂女的慘狀,只憑冰冷的理性行事,謝知秋其實可以輕易擺平齊宣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