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嚴靜姝就在前面,學生們呼啦一下,作鳥獸散。
只有那矮個女孩不愿被人拖走,一步三回頭,遺憾道“哎,你們別攔著我,我有問題要去找嚴博士問她是很嚴,但教得很好啊我還有笑話想講給她聽,試試算不算違反紀律大不了罰掃學堂嘛,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卻說拐角盡頭,嚴靜姝正板著臉站著,而在她身旁,還站著一名端重的紫衣女子。
女子身著深紫公服,公服上繡神獸紋,她儀態莊重,立身如竹,并非國子監內的人,但任誰都能瞧得出絕非等閑之輩。
這回她是私人出行,并非過來視察,雖然才下朝沒換朝服,但刻意保持了低調。
此人,正是謝知秋無疑。
嚴靜姝看到那些學生的樣子,顰眉嘆息“現在的小孩,真不像樣子。
“他們能進國子監,不難想象家境優渥,能有這樣的讀書機會,卻不知珍惜,成天鬧著玩
“還有那些小姑娘,當年謝大人費了何等功夫,才讓女孩也可以和男子一樣讀書上學能進國子監,她們理應更為刻苦才是
“當年國子學初向女學生開放,多少人感恩戴德,恨不得不睡覺日夜讀書她們比那些生來就有如此機會的男學生努力百倍有余,可稱國之棟梁
“還不到二十年,這些年輕姑娘竟就忘了這份難得,變得隨意懶散,甚至和那些男學生一樣嬉笑打鬧,還拿正經書編歪詩”
謝知秋看著眼前光景,卻并無反應。
嚴靜姝見謝知秋沒說話,問“謝大人,你可是覺得失望一會兒我就將她們捉來教訓。”
謝知秋卻淺笑一下,攔住了她。
她看向那些學生逃走的方向。
“或許現在這樣,才是好事吧。”
謝知秋道。
“她們不覺得自己在學堂上特別,說明這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可以像男子一樣嬉笑玩鬧,說明少有人因為她們是女孩,而刻意要求她們服從更多規矩。”
“在我們小的時候,有多少姑娘會像這樣自信地認為自己應該在學業上出頭,又有多少姑娘,會在男孩向她們扔紙團的時候,如此肆無忌憚、毫不猶豫地扔回去呢她們還會沖出去搶碑亭的位置,不認為這就應當讓給男子,好勝心也比以前強了。”
“每個時期會有每個時期的變化,只要人人都開始往前走了,我們靜觀其變便是。”
嚴靜姝還是有些不滿意,道“可謝大人你家的霽兒就從不如此,既求知好學,又謙遜有禮,
那才該是天下學子的典范啊若是所有女孩都如霽兒一般,我便再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謝知秋搖頭一笑“你是夫子,她在你面前自然聽話。你要是見過她平時在家中,怎么將尋初的機關拆得一團亂,還有去將軍府的時候怎么爬到樹上摘柿子,就不會這樣說了。”
嚴靜姝遲疑,有點難以想象。
嚴靜姝說“可霽兒念書如此出眾,這總沒錯。她又有你的提點,將來進了朝堂,想來又能有一番建樹。”
謝知秋卻道“她是擅長讀書,但那是因為她喜歡讀。霽兒性子隨性,也不喜揣摩人心,若是讓她為官,她只怕不愿。”
“咦”
嚴靜姝本理所當然地認為,謝知秋的女兒將來必定是會做官的,倒沒想到聽到這么個答案,怔了一下。
她偷偷去瞥謝知秋的表情,想從中得到更多信息,不過謝知秋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嚴靜姝再看,已看不出什么了。
又是一年。
太后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