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屋內氣氛為之一寂。
桑寧寧心中莫名一慌,像是有什么東西直直墜下。
“不會。”
她的嗓音有些干澀,率先垂下了眼,竟有些不想看到容訣此刻的眼神。
“我不會離開。”
隨著這句話話音落下,屋內的氣氛似乎更冷,連漂浮著的塵埃都在一瞬間凝固在了虛空中。
半晌,一聲輕笑傳來。
“你在害怕。”
容訣抬眸看向了桑寧寧,似乎有些困惑“師妹,你在怕什么”
“師兄不生氣么”
“我氣什么。”
容訣似是覺得有些好笑,他起身走到了桑寧寧的身旁,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如今好不容易進了內門,功法劍術都大有進益,日后一片坦途,若想要離開,才是傻子。”
桑寧寧抬起頭,目光直直落在了桌面的茶杯上。
容訣的態度依舊溫柔寬和,對待她時,不僅親昵,還帶著如長輩對待小輩的縱容。
但她卻仍不高興。
桑寧寧盯著茶杯水面上的倒影,有那么一秒,就連她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是否索求過多。
明明明明很早之前的時候在和容訣相熟之前,她不是這樣的。
她一個人,也可以很平靜的生活。
反倒是遇上了容訣后,桑寧寧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情緒起伏,越來越多了。
她弄不清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也不想回答容訣的話,可偏偏心頭卻又憋著一股氣,不發出來不舒服。
“師兄說得真有道理。”桑寧寧面無表情道,“所以我也覺得,倘若真到那時,師兄就一人離開吧。”
說完這句話,桑寧寧轉身就走,半點不給容訣開口叫住她的機會。
當然,容訣也沒有開口。
藍色的衣袂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他只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直到這道身影完全消失,才再次轉身。
目光輕輕落在了那杯茶上。
下一秒,修長的手指將茶杯拿起,容訣低垂著眼簾安靜地看了片刻,忽得隨手一潑,仍由杯中蜜水悉數涌向空中,又在即將墜落在地的瞬間煙消云散。
如一場盛大的煙火,絢麗奪目,然而結束后,卻只剩下一片虛無寂寥,恍若一切都未發生。
容訣看了會兒,忽而失笑。
他不便沾染因果,而她也有自己該走的路。
這樣才是最好的。
然而容訣輕描淡寫地安排好了一切,腕上卻又不可控制地浮現出了青色的痕跡。
不是高潔的青鳥尾羽,而是泛著冷光的鱗片。
法相從青鸞變為相柳,他早已不再是過去那個溫雅高潔的“清珩仙君”,而腕上浮現出的鱗片,卻又在訴說著他此刻有多么在乎。
獨占、摧毀,以及對世間存留已久的厭
倦。
這是構成他這抹怨魂的根源。
他天性就不該明白什么是“放開”。
“桑寧寧。”容訣輕聲道。
這個名字在唇齒間化開,猶如裹在糖葫蘆上的那層麥芽糖,有些黏膩,又帶著讓人心甘情愿的魅力。
容訣拿出那根被贈予他的糖葫蘆,咬上了一口,依舊嘗不出什么味道。
每個怨魂因所為之事不同,都有不一樣的顏色,可容訣卻不是。
他的怨魂之色,只有漆黑一片。
沒有半點人世間的色彩,更沾染不上半分人世間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