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為何不落下那一劍。”
桑寧寧沒有回頭,只垂下了眼睛看著地上厚厚的那一層積雪,語氣也如同被積雪掩埋似的發悶。
“師兄不僅要與我疏遠,甚至已經不信我了么。”
容訣微微一怔,才明白了桑寧寧的意思。
他輕輕一嘆“我從未不信小師妹,方才所言更并非此意。我只是想倘若以后對敵之時,小師妹可千萬不能如方才一樣手下留情。”
桑寧寧悄悄抬起眼,恰好對上了面前青年溫柔平靜的目光。
他啟唇,輕聲開口。
“桑寧寧,你要記得,除惡務盡。”
除惡務盡。
桑寧寧記下了這話,又抬起頭,生硬的語氣放軟了些“可大師兄又不是惡。”
話音剛落,眼前人的胸腔震動,一陣輕笑從喉嚨中溢出。
桑寧寧不明所以地看向容訣,容訣卻沒再多言,輕巧地換了個話題。
“流光說了,等年后尋個日子,你心性穩固些,便會為你擇道。至于那桑云惜,你若想要靜待她自食惡果也好,想要親自去見她,當面做一番了結也好,都可依你決斷。”
然而這一次桑寧寧卻沒有被糊弄過去,她直接抓住了容訣的手,感受到
對方的輕微的掙扎,她抓的更緊。
“師兄還沒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容訣抬眸望向她“師妹指的是”
“師兄這些時日,何故躲我與我也不像是以往那樣親近了,還是,師兄也厭惡我了”
面前的少女硬邦邦地開口,語氣冷得像是結了冰,可一雙飛揚的貓眼中卻寫盡了委屈與不平,睫上也落了雪,輕輕顫著,恍若要落下淚來。
這樣的桑寧寧讓渾身如劍出鞘似的氣質一變,顯得可憐極了。
像是一只大雪天被遺棄在路邊的青鳥,找不到巢穴,只能茫然地一遍又一遍于空中盤旋。
容訣嘆了口氣,終是抬手在她頭上摸了摸“我怎么會厭惡你。”
聽了這話,桑寧寧眼睫一抖,雪花飄落,掉到了臉上。
清凌凌的幾片雪花在肌膚上化開,成了幾滴水痕。
分明知道是假的,但容訣心中還是驀地一空。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這世間再也不要下雪。
他用偽裝成靈力的怨氣化成了一把傘,遮在了桑寧寧的頭頂。
“只是寧寧,總有一日,我們會分開的。”
桑寧寧“一定么”
“一定。”容訣輕聲道,“或早或晚。”
桑寧寧擰起眉毛,語氣似有些不滿道“師兄憑什么如此篤定”
容訣莞爾一笑,沒有立即接口。
兩人一道向前走去,誰都沒有再用靈力,也沒有人御劍而行,只是如凡人一樣在雪中并肩而行。
每一步都踏在雪上,留下了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
“你看,就像是來司命峰前,你也想不到你會交上這么多的好友,有一個符合你心意的師父,還學會了御劍飛行,學會了無名劍譜中的招式,甚至還和沈家小友學了一些醫道之術。”
“而往后,你會變得更厲害,也會結交更多的朋友,他們許是來自天南地北,各個宗派,你們會相處的極好,這其中,或許”容訣頓了頓,安靜了幾息,才又勾著唇角,溫柔道,“或許還有你未來的道侶。”
桑寧寧疑惑地抬起頭“道侶”
“嗯,就是要與你相伴道途,長長久久之人。”
長長久久
桑寧寧倏地停下腳步,在一條石階的盡頭站定,平靜地反問“大師兄不可以么”
白雪仍在落下,兩人之間誰都未開口,時光仿佛凝結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