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的,自從那日在鬼哭林中當眾顯出了法相相柳后,其他門派中對于大師兄容訣的爭議就喧囂漸起。
有人責罵他他心性已改,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道心已毀,還有人搬出了當年青龍峰上給他的罪詞,說他滿腹詭計,與怨魂勾結。
對于這樣的說話,景夜揚從來嗤之以鼻。
但此刻,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面前的青年依舊是溫和清雅的模樣,卻又容色蒼白,時不時的咳嗽幾聲,不似凡塵中人,也不是眾人常稱贊的“仙人臨世”,到有幾分似山野竹林中的孤魂野鬼。
“大師兄來找我,是、
是有什么事”景夜揚小心翼翼道。
容訣勾著一個笑“沒什么大事。”他的態度溫和,嗓音也很平靜,“我只是想來找小師妹,卻不料晚了一步。”
“不知方才,小師妹與景師弟說了什么走時笑得這樣歡快。”
隨著話音落下,天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暮春之雨忽然而至。
景夜揚手忙腳亂地用了一張避雨符,嘴角卻禁不住一抽。
既然“晚了一步”,又何來看見她走時的神情
這說辭矛盾極了,景夜揚聽著雨聲,心中卻開始走神地想,一會兒一定要傳訊給那兩位先走一步、但同為“大師兄壓迫受害者聯盟”的家伙大吐苦水。
這個想法剛冒出不到一秒,景夜揚突然反應過來容訣問了什么,心頭倏地一緊。
夭壽了
剛才八卦大師兄的事情決不能被大師兄本人知道
本著錢芝蘭教導的“三分真七分假”的說話邏輯,景夜揚閉了閉眼,字正腔圓地開口。
“婚事”
容訣安靜了幾息。
他低聲道“那些東西”
“我們送的還有衡元宗奚無水他們送的謝禮”
很多人啊。
容訣嘴角的笑意淡去,他垂下眼,腕間的蛇鱗又開始生長。
他想起剛才遠遠往去的那一眼,她被眾人包圍,如神佛立在光亮處,垂眸時的目光,卻并不在他身上。
她可以是很多人的師妹,也可以有很多的師兄。
而那一刻,容訣忽然明白了自己所求。
他并不甘愿做她蕓蕓眾生中的一人。
他不甘愿。
容訣短促地笑了一聲,心頭的如開了一朵在盛放時腐爛的花朵,彌漫出了一股香甜又衰敗的氣息。
獨占還是喜歡
容訣分不清,也不打算分清。
幾乎在這個想法冒出的瞬間,腕間的天罰驟然緊縮,細細密密的疼痛如雨水侵蝕,容訣又咳了幾聲,面容愈發蒼白。
“大師兄,你還好么”景夜揚擔憂地開口。
他一直在偷偷覷著容訣的神情,此刻聽他突然咳嗽起來,心中暗自揣度。
大師兄應該不喜歡青龍峰
景夜揚決定,不提那朵玉容花。
他轉移話題道“寧寧姐剛才說,她要去找流光師父。大師兄你若是著急,可以直接去師父的住處找她”
雨水忽然而至。
桑寧寧已經從流光仙長的住處出來,她停在了山道處,打算給自己貼了一張避雨符。
雨聲淅淅瀝瀝地落下,如棉線般稠密,雨滴不大不算傾盆,卻很難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