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裴頌抓住這契機,興許便是要亡大梁吧。
長史問“那主君接下來可是要發兵定州,堵魏岐山南下大軍”
裴頌視線掠過沙盤上高低起伏地勢,停在了雍州,含笑“不急,聽說霍坤死了”
長史“那雍州牧周敬安頑固不化,迂腐愚忠,想來是霍坤幾番勸降,讓他覺出不對,先行下了殺手。有此等魄力,若是能歸降主君,倒是不失一大助力。”
裴頌指尖捻著那枚代表裴氏黑旗插到了雍州地界,說“那便發兵雍州,給周敬安送
去招降書,他若肯開城受降,我留他繼續做他雍州牧,如若不然”
他輕笑一聲“就殺雞儆猴給還未歸降其他州府瞧瞧。”
長史遲疑“雍州并非屯兵之地,渭河以南,灌江以北,還未歸順州府中,當以襄州硬骨頭,主君若要立威,當選襄州才是。”
裴頌轉動指上拉弓用鐵扳指,笑容蒼冷“按我吩咐去做就是了,有位故人在雍州,該去瞧瞧了。”
雍州。
紅日高升,千萬縷曦光撥開稀薄晨霧,半汀渭水半汀霜葭都染上了薄紅。
溫瑜望著滔滔東流水,長發飄飛,衣袍風吹得獵獵作聲,她對著身人平靜“送我回去吧。”
蕭厲牽來在岸邊霜地拱找嫩草吃馬,扶溫瑜上馬時,她望著他伸出給她借力胳膊,沉默了一息,“我今日便會南下。”
蕭厲說“知。”
溫瑜撐著他手翻上馬背,坐穩,他卻是從邊翻了上來,手環過她雙臂,幫她把身上厚實披風左右抄緊,再抓起韁繩說“晨間風寒,你在邊抓著我衣裳,手若凍僵了抓不住,會摔下馬背去。”
言罷一夾馬腹喝“駕”
馬兒驟然撒蹄朝奔去,溫瑜在寒風瞇眼看遠方重疊山巒。
萬頃光逼散了這來時路灰蒙霧,馬蹄踏曦而歸。
回到州牧府時,周敬安夫婦一大早剛得知溫瑜不見了,急得團團轉,聽底下人稟報溫瑜回來了,忙趕出來相迎。
溫瑜在朝周敬安夫婦二人走去,回頭看了蕭厲一眼,說“帶我出城事,謝謝。”
言罷便轉身拾階而上。
蕭厲看著她一步步走遠背影厚緞一般鋪在披風外隨風而動長發,忽覺這或許是此生最一次見她了。
周夫人見了溫瑜,已是快急得哭出來“翁主這是去哪兒了今晨婢子稟報說您不見了,臣婦與夫君生怕您想不開。”
溫瑜說“叫夫人與大人掛心了,我出城一趟,忘與婢子留信。”
周敬安連“翁主回來便好,切不可短視啊”
溫瑜眼中再無了昨夜脆弱,仿佛那所有痛苦凄惶,都已隨今晨在渭河邊流干淚,一并隨渭水東去,她平靜“裴頌不死,瑜不敢自戕見泉下父母。”
周敬安聞得此句,方才徹底放下心來,他一雙飽風霜眼,直至今日亦是紅,說“翁主有此志便好,我今晨方知,朔邊侯魏岐山,已發檄文,要討伐裴頌”
他斥罵“他一屆敖黨走狗,焉敢行這叛主之事,且看這下誰人服他待翁主去南陳借了兵,聯合朔邊侯,誅殺裴賊指日可待啊”
溫瑜聞魏岐山出兵,睫稍微抬,隨即心下了然,魏岐山此時發兵,不過也是尋個好聽些由頭爭這下罷了。
但有魏家兵馬拖住裴頌,他蠶食大梁河山速度終會慢下來。
了嫂嫂,了兄長唯一血脈阿茵,也溫氏滿門血仇,她必須即刻啟程了。
她生路,她能握起復仇利刃,都在南陳。
那,有父王早之就收復南陳布下棋。
她朝著周敬安揖手一拜“煩請大人替瑜備車,送瑜南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