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三腳貓功夫,莫說殺邢烈,便是解決邢烈身邊那十幾名將士,只怕都夠嗆。
但底下人在審訊其他府衛時,也早試過他們武藝深淺,無一是能殺得了邢烈的人。
這樣突然一下子又抓不住頭緒的感覺讓裴頌心下莫名地煩躁,他指節快失去耐性地敲擊著太師椅的扶手,忽地問“我聽聞小公子府上有個叫蕭厲的府衛。”
周隨面色微不可覺地一變,但他臉色本就蒼白得厲害,那點細微的變化未曾叫滿屋的人察覺出什么,只道“是有這么個人。”
裴頌抬眸“他在何處”
周隨蒼涼笑道“昨日和滿院忠仆一起死在了邢烈手上,如今怕是已在亂葬崗,葬身狼腹。”
裴頌眉峰不由一皺。
死了
那殺了邢烈的究竟是誰
堅實的黃花梨木太師椅扶手,被裴頌生生捏出了裂紋,他往前微傾了身子,眼神陰冷恍若一條吐信的蛇“那小公子不妨再解釋解釋,雍州城內,藥材和米糧何故突然漲價”
底下人征不上來這些軍資,打聽完城內物價,發現比渭河以北翻了好幾番。
他在洛都和奉陽時,可以縱著底下人肆意搶掠,因為不管殺多少權貴和皇室,受夠了徭役賦稅的百姓們,都不會替那些貴族皇室叫屈。
會震怒的也只有士大夫之族和天下仕子。
文人那點筆墨珠璣的罵聲,于他只是不痛不癢。
他用從洛都到奉陽的城池,喂飽了手底下的軍隊,激出了他們的戰意,也養出了他們的貪性。
眼下長廉王一死,溫氏皇族不復存在,這天下,只剩他和魏岐山角逐,從前那以戰養戰的法子,便不可行了。
他若是再縱著底下人搶掠城池,先前看著貴族們家破人亡拍手稱快的百姓,終也會反應過來,他遲早會搶到他們頭上,民心便向著慣會假仁假義的魏岐山那邊偏去了。
裴頌雖看不上那群愚民的民心,卻也不得不得承認,得他們擁護,必然是比失去他們的擁護劃算得多。
只是凡事都得有個循序漸進,水清則無魚。
他手上這支軍隊已搶掠慣了,畢竟來從軍的,有一腔抱負的只是少數,大多都是不想過苦日子的,但軍中的軍餉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時發,拖欠個一年半載都是常事,攻下城池后四處收刮,便成了那群軍痞斂財的唯一途徑。
他若一下子嚴法酷刑,苛求底下人對百姓必須秋毫無犯,只會適得其反,指不定還會興起逃兵之風。
所以很多時候,他都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底下人不做得太過就行。
但在征集物資上,就萬不能強征或是明搶了因為要搶的不是幾家幾戶,而是整個州府。
天下文人的眼睛和筆頭,都緊盯著他。
如今他的軍隊在北方和魏岐山交戰,物資只能盡量從南方征集。
最壞的結果無外乎就是掏錢買,可南北之戰才剛開始,雍州城內的物價就橫溢成了這般,裴頌心底實在是窩火得緊。
那種每一步都被對方算計得死死的感覺,讓他只想把做局之人揪出來,碎尸萬段
周隨聽得裴頌的質問,先是一臉茫然,隨即不可置信般笑道“司徒是覺著,商賈們的定價,也是下官指使”
長史接話道“雍州的米糧,還有白及、地榆、蒲黃、大薊這些軍中常用藥材,比渭河以北都貴了數倍,實在是蹊蹺,主君這才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