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檐下的雨水滴在木欄上,發出細微的一聲“啪嗒”。
溫瑜垂眸,抬手接下檐角滴下的下一滴水珠,緩緩道“我放過你。”
溫瑜從客棧廚房端了姜湯回來時,蕭厲已換好了衣物,只是發還沒擦干,他過來開門時,被他捋到腦后的濕發將衣領都浸濕了一片。
神情不知何故,也有些闃郁,見了她,才收斂了些。
溫瑜聞著屋中淡淡的血腥味,再瞧見他扔在角落的紗布,皺眉問“受傷了”
蕭厲接過她手上的姜湯,聞言只答“胳膊上的舊傷裂了,小事。”
溫瑜蹙起的眉卻并未再松開。
她下意識便想到了他先前舉那石墩,這些日子又頻頻外出替她辦事。
他這傷在右臂,到現在了還沒好,只怕是一用刀,運勁兒時傷口就崩裂的緣故,將來落下什么病根兒就遭了。
她問“上藥了沒”
蕭厲一口喝完姜湯說“處理過了。”
大抵是濕發實在是礙事得緊,又往他眼皮墜了一顆水珠下來,他左手攏著發,再往后邊捋了一把。
有過他燒得不省人事的經歷,溫瑜擔心他再染上風寒,說“你手上有傷,不方便絞發,坐下我幫你把頭發擦擦。”
蕭厲被她按著緊實的肩膀坐到桌前時,臉上的闃郁明顯凝住。
房里沒有干凈的帕子了,二人又只有兩身換洗的衣裳,蕭厲回來已濕透了一身,換上他自己的衣物后,包袱里還剩溫瑜穿過的那身男裝。
她取了中衣,罩在蕭厲頭頂,給他擦濕發。
蕭厲個頭高,坐在那里,竟也沒比她矮上多少,從前溫瑜一直覺得蕭厲的身形極有壓迫感,但他此刻安靜低垂著黑睫,肘關搭在膝上,反倒透出了股說不出的乖巧來,頗似一只大狗。
她十指隔著棉布料子攏著他已半干的發,微微用了些力道亂揉了一下,仿佛真是揉從前家中養的那只大犬一般。
這舉動讓蕭厲抬頭朝她看來,幾綹半濕的碎發凌亂覆在他額前,那濃烈好看的眉眼,頗像是異族男子帶著邪氣的深邃。
只是他收斂了所有的野蠻和兇性,只安靜地看著她。
仿佛是流浪街頭的惡犬,被人撿了回去,得到了從未有過的關懷,一時間連犬牙都再不敢露出,生怕被再次丟棄。
溫瑜感覺心口有個地方像是被什么柔軟的觸角輕輕碰了一下,十指還隔著半濕的棉布捧著他的頭,就這么怔怔地同他對視了兩息。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門外忽傳來敲門聲。
溫瑜回神,任那件中衣還罩在蕭厲發頂,幾步走過去開門。
是客棧的洗衣婆子,她滿臉掬笑道“先前娘子留了話說有衣裳要洗,我過來
取衣裳。”
溫瑜想起是自己去廚房端姜湯時交代的,道“稍等。”
她回屋內拿了蕭厲換下的那身濕衣,本要把給蕭厲擦頭發的那件中衣一起拿去洗,但蕭厲自己又用那中衣繼續擦起了頭發。
溫瑜不好讓婆子久等,便只將他那身濕衣交給了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