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厲卻像是并未在意,他俊逸的面容叫雨水洗過,兩眼注視著前方,異常專注“從這里去西城門,范將軍行軍小半個時辰,西城門那邊若遇襲,報信加上調兵,至少也還需兩刻鐘。都說陶郡郡守處事謹慎,他若是調兵了也沒讓城樓這邊顯出任何異動,那便是提防著城外還有伏兵伺機而動。城內調集的兵馬趕去西城門那邊也需要時間,咱們再等一刻鐘,等援兵走遠了,再攻城。”
這一通分析砸下來,叫譚副將怔了好幾息。
若說先前他還覺得陳巍和范遠都對蕭厲客氣有加,只是因為他是溫瑜舉薦的人,那么此刻,他突然就意識到了蕭厲的過人之處。
他自認已是軍中老將,在這等要命的時機,尚且做不到平心靜氣,蕭厲一個初上戰場的人,卻還能冷靜地分析出這些,這份心性,委實是沉穩。
再開口時,他不自覺改換了稱呼“那便依蕭兄弟所言。”
夜雨未停,時間在嘈雜雨聲中一分一秒地淌過。
陶郡。
郡守府府門大開,檐下的燈籠昏光一片,照出門前被來往烏靴踏碎的水洼,疾步進出的軍士們皆是一臉凝重。
書房燈火通明,一身瘦骨的陶郡郡守姚正卿坐在案前,本就花白的須發,叫燭火照著,已瞧不見半點烏色,一雙眼卻仍清明深遠,問“四城門現下如何了”
底下官員回道“陳巍親自率兵攻打東城門,夜雨障眼,也瞧不清他究竟帶了多少人馬來,但攻至現在,仍不見疲態。依您吩咐,先前已暗中從其余三大城門出抽調部分兵力前去支援。隨后不久,西城門那邊也有了敵襲,領兵之人正是范遠,南北兩大城門,應已安全,不若將人盡數調往東西兩處城門”
姚正卿聽罷,思量些許,搖頭說“將南北城門處的守備軍調一半去即可,陶郡和忻州、伊州的城墻,本就是前朝為抵御南陳而建。只是后來南陳被趕出百刃關,這三地兵防才弱了下來,城墻卻仍保留了最初的形制,坪州軍輕易攻不進來。他們趁雨夜突襲,打的也只是一個出其不意,旁的優勢皆在我們,不然陳巍也不會想出他佯攻,讓范遠從西城門實攻的法子。”
他望著窗外夜雨幽幽道“時局變幻萬千,穩妥些,終歸是好的。”
話音方落,忽又有斥侯自門外疾奔而來“報”
在陣陣驚雷聲里,斥侯急報道“南城門也有了敵襲”
屋內官員們紛紛亂做了一鍋粥,交頭私語不斷。
“陳巍都親去了東城門,范遠也在西城門,坪州還有何名將不成”
“莫不是前去投奔菡陽翁主的其他將領”
“這可如何是好南城樓那邊剛調了兵往西城門去,晚些時候北城門會不會也有突襲”
姚正卿聽著底下人的議論聲,蒼老的臉上神情還算沉靜,很快做出了決斷“讓南城門派往西城門的援軍速速回去,北城門暫且按兵不動。”
底下官員諫言道“大人,坪州背信棄義,咱們向忻州結盟求援吧,溫氏一個女娃娃,手腕還能硬過魏岐山不成”
姚正卿沉思良久后道“也好,我修書一封,速速送往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