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逐漸朦朧,他聽見似乎有周遭有不規律水滴墜下來的聲音,但碰觸之時卻并非打在石壁上的脆響。
有點悶。
沒有太多精力去思索,或許是潮濕石道里的水滴垂下來,他迷迷糊糊地想。
“我先睡一會,等會寧云志破陣了叫我”他喃喃道。
沒等到楚問的回應,便沉沉睡了過去。
還是很冷,縱使是在夢里,情況也沒能得到絲毫的慰藉。
他第無數次做了那個夢,只是這次大抵由于酒精的作用,場景與感受都比曾經真實許多。
那是他與楚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清衍山,初雪。
他半靠在山腳下的枯樹上,血跡順著渾身上下流下來,浸透了周遭一大片血跡。
日久經年,已經忘了重傷緣何,只記得那漫無天日的冰冷與黑暗,大雪將他的雙腿埋沒,他渾身被凍得無知無覺,卻再沒了拂去那雪的力氣。
日薄西山,雪愈下愈大,又是一個漫長的黑夜。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在明早睜眼醒來。
意識逐漸模糊,他卻倔強地撐著沒有閉眼,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直到天色漸黑。
有腳步聲靠近。
宿回淵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人的鞋履,縱使在初雪的泥濘山路中,依舊整潔如初。有暗色銀紋精巧地繡在側方,該是哪家門派的弟子。
他沒有猶豫,立刻拼盡最后的力氣緊緊抱住來人的腿,宛如瀕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啞聲道“救我”
來人淡聲道“你是誰為何在這為何受傷”
是個清雋少年聲音,宛如山川邊的溪澗,但宿回淵卻沒心情欣賞,有他回答完這些問題的功夫,他能徹底凍死在這里。
他抬頭咬牙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我現在就在你面前,你當真見死不救。”
這才看清了那人的臉。
卻難得呆愣了片刻。
縱使在夜色掩蓋下,也依舊不難看出,那是一張極為驚為天人的面孔,他這些年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人,仿佛是冰川雪原中最后一方凈土,繼而冰雪消融,心意搖蕩。讓人不忍觸碰,不敢褻瀆。
他是遇到了小神仙嗎。
小神仙看見他滿是血污的臉,沒表現出半分嫌棄,但語氣依舊是淡然的,“那你跟我上山,我請師叔為你醫治。”
宿回淵立刻抓住那人的衣角起身,卻因為腿部麻木沒站住,又立刻跪了下去。
“幫人幫到底,你把我抱上去吧,實在不行背我也行,我很輕的。”
小神仙垂眸看他,只淡淡說了聲“不”。
“那你這跟見死不救有什么區別,都是男的,抱一下又少不了你一塊肉。哎你別走啊我自己走還不行”
宿回淵站起身,卻是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那人身上,小神仙頓了頓,卻也沒拒絕。
兩人就這樣一瘸一拐地慢慢上了山。
兩人到達山頂之后已經是后半夜,清衍宗很大,繞了很久才到后山。遠遠看見一個青灰色衣袍的人立在門口,小神仙走上前去,恭敬道了聲“師尊”。
便是松山真人了。
松山真人嚴肅問道“如今宵禁已過,你作為內門弟子,怎可知錯犯錯。”
小神仙道“弟子知錯,但并非有意,在山下見到此人,失血過多,性命垂危,故而晚歸,自會去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