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回淵翻書的手指微頓。
“當年松山真人還在世之時,接濟天下受苦受難的窮人家孩子,把他們帶到清衍宗,教他們習劍書畫,受天下有義之人所敬仰。你是他的大弟子,他最欣賞的便是你,你們一向關系匪淺,只是可惜后來”
長老知道后面的事向來是楚問的心結,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嘆了口氣“如今他死去已經十年有余,可前些日子他的尸身失竊,隨后便有后山鬼魂殺人的傳聞,接著又是鬼醫,招魂。對于這些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僅有猜測,不敢妄言。”楚問道,“盜竊師尊尸身、傳播魂魄鬧鬼、以及薛方背后的招魂之人,未必為同一人。但晚輩覺得,至少其中一人定與師尊是熟識之人。”
他語調平靜,此話卻宛如驚雷乍起。
“與真人熟識之人此話怎講”長老問。
“清衍宗弟子暴斃當晚身側有紙條,上面用西戎字體寫著尋仇二字。此人為了讓大家堅信是師尊鬼魂作祟,是別有用心。畢竟,并沒有很多人知曉,師尊是西戎之人。”
這跟宿回淵之前的猜測完全一致。
此人需要知道當年舊事,知道松山真人的尸身藏地,知道他曾經喜歡穿的衣服,知道他之前的住所在后山。
但這些都不難得知。
真正的玄機,恰是在于那鮮血繪成的字體。松山真人年少便來到清衍宗,在中原一帶生活,很少提及自己的身世。
“當然,宗門內戒備森嚴,他也可能有門派內的接應,方能將師尊尸身偷竊到手。”楚問話音一頓,“之前只顧著將師尊尸身保存完好,并未想過可能會有人偷竊,也并未設防,是我之過。”
“這不怪你。”一直未講話的宿回淵忽然開口。
“宗門祭祀先祖向來講究一個自由自在,心誠則靈,與嚴加防范本就相悖。明明是盜尸之人喪心病狂,跟你無關。”
“這”長老視線在兩人只見梭巡片刻道,“他說得直白,但確實是這個道理,錯不在你。”
楚問起身道“如若沒有其他的事情,晚輩先回去準備陣法一事。”
“去吧去吧。”長老道,“你們剛回來,注意休息。”
宿回淵跟在楚問身后走了出去,對方步子很快,他小跑幾步才跟得上。
大抵是由于剛剛提到松山真人的事情,楚問心情不太好。
直到他們走到后山弟子住處,楚問忽然回頭道“你一路上欲言又止,想問什么。”
“確有一事”被楚問一眼看出來心下所想,宿回淵便干脆開口道“關于你說的與松山真人熟識之人,你最懷疑誰。”
這算是個十分主觀且私密的話題,宿回淵一直沒開口詢問,就是覺得以楚問的性子,定不會講出來這般不確定的事情。
停頓良久,就當他打算另起話題蓋過去的時候,卻聽見楚問的聲音。
“師尊舊友,華向奕。”
宿回淵一愣。
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華向奕家里世代醫修,曾經與松山真人是至交好友,兩人常常互相往來于對方門派之間,無話不談。
自己剛被撿來門派的時候,華向奕還給自己治過病。
只是后面,兩人忽然便不歡而散了。
沒人知道原因,但昔日形影不離的好友卻在一夜間再也沒了聯系。
如今想來,確實是有些奇怪。
宿回淵點頭“看來有空是要去拜訪一下老前輩了。”
楚問沒再答話,微垂著眸子,淺淡的瞳孔仿佛月明星稀下無聲的影。
宿回淵忽然從對方身上體會到一種感同身受的孤獨,那人喜歡將一切情緒隱藏在心里,是不愿談及,更是無人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