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月府大門,奚昭還有些恍惚。
她拿起掛在頸上的琉璃球,細細看著里頭銀白色的“火焰”。
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竟然可以壓下她體內的禁制。
正觀察著,頭頂忽壓來一道黑影
月郤把一個面具扣在了她頭上,道“綏綏,戴好面具。今天大哥恐怕也要去廟市,免得被他看見。”
奚昭抬頭。
也是這會兒,她才發現他與往日里大有不同。
平時他喜歡穿大紅衣袍,同他的性子一樣恣肆,走哪兒都引人注目。今日卻內斂,換了身淺色箭袖不說,那些丁零當啷的玉器也都摘了。
還戴了個面具。
是青面獠牙的惡鬼面,瞧著就可怖。
盯著面具看了一陣,她稍擰起眉,誠實道“好丑。”
月郤大笑“咱倆戴的面具可都大差不差。”
奚昭把面具往下一拉,聲音被壓得沉悶“你說要出府辦事,可到現在都沒說清是要辦什么事。”
月郤拉著她往前走。
離主街還有段距離,四周清靜得很。
“你還記得去年你在惡妖林里掉進的狐貍窩嗎”
奚昭“記得,估計這輩子都難忘掉。”
那還是她穿進萬魔里的第一天。
倒了八輩子大霉,剛落地就掉進了狐貍窩。
狐妖么,她穿書前也看過不少寫到狐妖的小說。
要么乖巧可愛,什么毛茸茸的大尾巴,比絨毛毯還松軟的白毛,一摸就抖的耳朵。
要么魅惑勾人,化身成人,眼神流轉間就能將人的心魄勾走。
寫得狡猾些,也至多使些詭計詐術,或是躲在房梁上嚇嚇人。
但在惡妖林里的那幾十只可不是。
不喜歡化成人形,紅毛白毛都有,但因常年棲居在幽暗洞穴里,渾身都灰撲撲的。身形同成年男人差不多,尖銳的利牙能輕松咬破骨頭。眼神也駭人,透亮的眼睛珠子里盡藏著兇光。
還有叫聲。
尖銳刺耳,叫得人頭昏腦漲,心里作嘔。
那時她腦瓜子都快轉破了,周旋整整三天才終于找著狐妖的弱點,從洞里逃了出來。
后來進了月府,聽月楚臨說不少人都被騙進惡妖林,慘死在狐貍窩里,她便將兇狐的弱點說與了他。
月郤道“去年大哥讓人去毀了那狐貍窩,里頭的兇狐也都送去了太陰門。不過有人覺得我們的手伸得太長,故意從中作梗。本想搶走那些兇狐自個兒處置,卻不小心讓幾只兇狐跑了。”
奚昭“是赤烏境出的手”
月郤訝然“你怎曉得”
“猜的。”奚昭答得含糊。
她翻過好些輿圖。
惡妖林聽起來不過是個有惡妖出沒的樹林子,其實地盤大得很,底下有數千大山。
且就
在赤烏境和太陰境的交界處。
百多年來,兩境一直有爭奪這惡妖林的意思。
她猜出來了,月郤索性再不瞞,直接說“逃了三只惡狐,一只叫赤烏境抓走了,另一只前些天也在惡妖林附近抓著了,還剩一只不知去向。今天早上太陰門來信,說是找著了些蛛絲馬跡。”
“跑到太陰城來了”
“對。”月郤道,“多半是為了報仇。倒會趕時間,這些天太陰城哪兒都有人巡邏,也不怕被抓去陰曹地府問罪”
“等等”奚昭忽然頓住,一雙眼里俱是疑色,“你今日跑出來,該不會是為了偷偷抓那只兇狐吧”
她特意咬重“偷偷”二字,引得月郤發笑。
“好綏綏,這事可只有你一人知道,千萬別告訴大哥。”
“你這是拉我做共犯”奚昭問,“平時他不是由著你四處亂跑么,怎的這回抓只狐妖還得瞞著他”
“那是以前,往后半年只怕要把我當成剛蒙學的小孩兒管。”月郤不大愿意聊起此事,轉口道,“而且,能多經歷這些事對你也有利無害。”
奚昭好笑道“你怎的說起這些話”
月郤別過臉“以前覺得守在你身邊就不會出事,如今卻不然。”
他到現在都沒法忘記那晚守在門外的感受。
甚至于晚上做夢,都會夢見他眼見著她飲下那杯摻了霜霧草的姜湯,最終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