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崖垂眸。
只見一柄妖氣凝成的赤紅劍刃從身后往前,徑直穿透了他的身軀。
鮮血滲出,將那柄劍刃沾染得更為殷紅刺目。
喉間涌起股清甜,他面色不改地忍下,抬起眼簾。
“玉衡,”他眼梢挑起笑意,仿佛不知疼般,“果真半分不留情。”
藺岐已走至身前,兩人僅相隔數丈。
也是離近了,太崖才得以看見他眼下的面容。
魔窟與外界有別,外界一日,魔窟一年。
換言之,他已在魔窟中待了七八年光景。
七八年對妖族性命而言太短,不過立談之間,但也足以讓人有所變化。
以往常被稱羨的公子岐,哪怕陷在最落魄的境地,也從未失過分寸風度。
而眼下,他身上不見半點玉器配飾,長及腰身的烏發僅以素繩束系。著一白凈衣袍,行動間隱見身上無數傷痕。
他道“道君所授,自應不忘。”
一把嗓子有如凝在這秋夜里的寒霜,透著不近人情的漠然。
說話間,他也看清了太崖現下的模樣。
因著本就著了身大紅衣袍,腰腹間流出的血并不顯眼。
反倒是其他東西更為刺目。
譬如微腫泛紅的唇,肩頸上深淺不一的痕印,還有低啞異常的嗓音。
藺岐掃見那些痕跡,忽覺心頭顫疼,思緒也歸于空白。
他別開眼神,似是想回避眼前的一切。
浸在那陣抽痛之中,良久,他才又看向太崖。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澀然“道君是有意為之”
他尚存著一絲希冀,盼著眼前人能說出些不得不為之的理由。
但太崖抬手壓在那洞穿身軀的劍刃上,修長的指輕一撥,那赤紅劍刃就碎為齏粉。
妖血快速外涌,洇透衣袍。
他聲音溫和道“玉衡,你應清楚本君向來是不擇手段之人。眼下
又見你這般溫吞,當日墜入魔窟時的感受,皆已忘了”
藺岐的瞳仁倏然緊縮。
也是同時,他身后忽刮起狂風,吹得發絲亂卷。隨后化作無數風刃,急速朝太崖襲去。
太崖從袖中取出折扇,一展,便形成堵無形的墻,將那些風刃盡數攔下。
二者相撞,他在那錚錚聲響中開口“當日你父兄那般待你,離開赤烏時,還處處為他們想著。如今緣何舍得使劍離鞘”
“道君所為,比父兄的劍更利。”
藺岐垂手,化出一把漆黑長劍。
他垂下眼簾,似是不愿看向太崖。握劍的手收緊,呼吸似也有些發抖。
良久,他才冷然擠出幾字。
“岐痛不欲生。”
“我先前就與你說過,若是連師父都不忍心砍殺,那即便被逼至天涯海角,你也對付不了你父兄。”太崖笑道,“玉衡,起劍罷。”
藺岐將劍攥得更緊“道君何故這般待我,岐何錯之有。”
話音剛落,纏繞在太崖指間的黑霧就已凝成了十數條長蛇,朝他飛襲而去。
藺岐提劍,斬盡那些長蛇。隨后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太崖眼神一移,忽看向右旁。
下一瞬,藺岐便出現在那兒。
太崖抬起扇子,擋住那朝脖頸劈來的寒光。
雖擋開了劍,虎口卻傳來鎮痛,腹上傷痛也因受著牽扯而加劇不少。
他瞥了眼扇柄被劈出的裂痕,輕笑“玉衡,這般下死手,是真想取了我的性命不成”
藺岐以劍作答。
這一劍落得更狠,幾欲將扇子劈斷。太崖往后躍跳兩步,眼前落下幾縷被斬斷的碎發。
扇子在他指間翻轉幾周,數把鐵黑蛇刃從扇間飛出。
藺岐往旁避去。
但還是有一柄蛇刃擦過面頰,割出道血線。
一點濕潤滑落,藺岐抬手作劍指,召出十多張明黃火符,擲向太崖。
后者擋避時,看見了符上卷裹的淡淡黑霧。
他笑道“看來你在那魔窟里長進不小。”
藺岐“皆因道君言傳身教。”
避過幾道火符后,太崖丟擲出扇子,與剩下的符箓相撞。
沖天火光中,他往后退了數步,地上隱見不少血跡。
太崖手指稍動,地面便拔生出十幾條足有腰身粗細的巨蛇,張開血盆大口,爭相朝藺岐撲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