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潛點點頭,失焦的視線落在了她臉上。
不知怎的,他忽想起上回隔著窗戶,看見她與藺岐待在一塊兒的場景。
從心底漸生出一股連他自己都辨識不清的渴念,可旋即又記起太崖的話。
就如貓犬親近主人,又下意識排抵旁人。
你仍視她如契主,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僅此而已嗎
他晃了晃腦袋,將那陣不該有的旖旎心思晃走。
對待契主,確然不當如此逾矩。
但就在這時,奚昭像逗貓那般輕撓了下他的下頜。
“昨夜里不是好些了么,今天怎又成這樣了。”
“我不知道”緋潛瞇起眼,甩動的長尾纏上了她的踝骨,隔著褲管兒不斷收緊。
薛秉舟在旁看著他倆。
突地,他往前兩步,將手按在了緋潛的肩上。
緋潛原還覺得如置身暑日,僅能靠著奚昭的觸碰舒緩滿心燥熱。
直到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說是手,卻沒有絲毫溫度。掌心帶著凍骨頭的鬼氣,如一把鋒利尖刀,猝不及防地扎在了他的肩頭。
很快,那縷鬼氣就流竄至四肢百骸。
緋潛眼眸微睜,打了個冷戰,渾身燥熱散得干干凈凈。他忽覺從頭到尾都仿佛浸在了冰天雪窖里,連神智都清醒不少。
因著與他靠得太近,奚昭也感受到了那陣鬼氣。
寒意覆上的瞬間,她往后稍傾去身子,同時推開了緋潛。
緋潛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兩步,站穩時仍舊寒顫不止。
方才是什么
他倏然偏過頭,看向薛秉舟。
薛秉舟不動聲色地迎上他的視線,垂手,語氣如常道“勾魂時偶爾碰見發熱難受的貓,會這樣幫它。”
奚昭打量著緋潛的臉。
好像的確有效。
臉都白了。
緋潛忍著刨薛秉舟兩爪的沖動“要我說聲多謝嗎”
薛秉舟稍怔,道“不客氣。”
緋潛深吸一口氣,而后緩緩吐出。
別動氣。
不值得。
這人已經是鬼了,沒法打死。
入夜,薛家二子照常離開了柿子湖。
回了鬼域,薛無赦將哭喪杖抱在懷里,眼梢飛笑。
他道“往常這伏辰寨
的妖,死了還要頂著滿身殺債四處亂跑,以為逃得過懲治,叫鬼差好一陣費神。今日可好,被那幾根鎖妖鏈緊緊扣著,連庫房大門都跑不出去。”
薛秉舟跟在他身后,好半晌才送出聲應答“嗯。”
薛無赦陡然停住。
按說鬼魄無心,眼下他卻覺胸口一陣沉悶。像被什么給堵住了似的,郁結難舒。
他側身看向薛秉舟,問“今天玩得不自在”
薛秉舟沉默著搖頭。
薛無赦不解“既然玩得痛快,怎還不高興”
薛秉舟垂著眼簾,并未看他。
“不知道。”他木訥道,“許是看見了些東西。”
薛無赦反倒興奮起來“什么什么你瞧見了何物別不是又有鬼差偷摸著挖走鬼核了,還是遇著了什么迷路的亡魂盡與我說,興許能趁機會再往上面跑一趟。”
薛秉舟盯著手中的哭喪杖,漆黑的瞳仁里不見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