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縱最終還是沒有表態。
中洲氣運事關北海王氏的大局。
他對此選擇了沉默。
沉默很多時候都要比保證更有力量。
王天縱眼神專注的看著面前大理石桌上擺放著的果盤。
果盤里的水果很新鮮。
一滴晶瑩的水珠順著果盤里的葡萄滴落下來。
空氣中起了漣漪。
王天縱的身影逐漸虛淡,最終消失。
王逍遙的身體向前走了兩步。
他看著臉色灰敗的玄玄子,眼神復雜。
龍脈重聚,李天瀾承載龍脈,王圣霄失去了機會,龍脈抽離,占據臨安孤山,殺了李鴻河。
他想著玄玄子跟自己大哥之間的對話。
他有很多問題要問。
但最終卻沒有開口。
玄玄子木然的坐在涼亭中,短時間里,他渾身上下都出了虛汗,汗水侵透了道袍,這位無為大師死后在中洲愈發重要的玄學宗師看上去異常削弱。
他面無表情的捏起一粒葡萄。
剝皮的手明顯的顫抖著。
鮮嫩的果肉被他放進嘴里,一陣酸甜。
玄玄子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他的眼神中帶著心神俱疲的滄桑與厭倦。
數十年的玄學生涯,從最開始的江湖騙子到一代宗師,被人打過罵過驅趕過,也被人敬過怕過崇拜過,起伏了一輩子,遇到過難以想象的貧寒,也享受過眼花繚亂的奢侈。
玄玄子突然有些自嘲。
這一生他成全了很多人,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似乎一件都沒有做成過。
因為他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玄玄子眼神茫然,氣運完全散盡之后,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垂暮將死的老人,孤獨而落寞。
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人生起伏開始的時候。
他有一個女兒...
被他的野心埋葬的女兒。
初夏清晨的帝兵山一片溫暖,花香彌漫在漫山遍野。
玄玄子突然開始懷念起當年的那片凄冷的風雪。
他艱難的呼吸著,強撐著自己虛弱而疲憊的身體站起來,輕聲道:“下山。”
“我送你。”
王逍遙適時的開口道。
兩人走出了涼亭。
走在滿山花開的石板小路上。
山中花開正艷,小路在花草中彎彎曲曲的向下蔓延,靜謐的清晨中,到處都是姹紫嫣紅。
玄玄子的身體搖搖晃晃,有些踉蹌著向下走。
王逍遙皺了皺眉,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道長,你現在的狀態不好,不如現在山上休息兩天如何?”
他和玄玄子的關系確實不錯,現在也是真的為他著想。
只不過玄玄子如今卻想要去看看那片風雪。
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事。”
“你這個樣子...”
王逍遙的眉頭愈發緊皺。
“怎么?”
玄玄子笑著看了看王逍遙,溫和道:“你怕我會死?”
王逍遙苦笑一聲。
玄玄子就算散掉了多年氣運,仍然是中洲的玄學宗師,這樣的人物不可以常理推斷,可對方現在的狀態確實讓人擔憂。
“我不會死。”
玄玄子說道。
他的眼神很堅定。
他只想做一件事,這輩子卻是一事無成,不敢死,也不能死。
無為大師當年能不死,卻不能不死。
而玄玄子卻不介意茍活。
漫山的鮮花中,石板小路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