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母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那么笨。
“我是不會吃到臉上的。”他固執地說,“小沈,你不要在夢里編排我,污蔑我的清白,這算是什么美夢呀。”
小沈倒是不吭聲,畢竟從面上看,他確實已經不是一條清清白白的魚了,整張臉騰得一下成了粉紅,像是被泡泡染了顏色。
他爭不出半個字,自己也被這泡泡里的內容給弄暈了。
可小水母就是會吃到臉上去的呀。
沈寂宵混亂又迷蒙地想。
他不了解人類的餐具、不熟悉人類的食物,又特別喜歡甜滋滋的小點心,咬一口都掉渣的玩意,只能用手心接著,常常吃著吃著掉滿半只手掌。
又很偏愛黏糊糊的不用嚼的食物,燉到米粒發爛的粥、各色濃湯、軟軟彈彈的豆腐。吃的時候用勺子就還行,小水母吃相雖然不標致,但慢工出細活,也還算斯文。然而只要用上別的餐具,或是捧著碗小口小口喝,都是要粘在唇邊的,吃個小蛋糕還能臟了鼻尖。
沈寂宵不是每次都陪著小水母,但每每看見了,就忍不住幫他擦干凈。
而且那回吃糖蘋果,掉到了手上,小水母還不是彎腰舔去了。
所以他生出偶然的念想,想過小水母捧著他的臉舔去奶油,也是相當合理。
只是想一想,一瞬間的念頭。
怎么看,都很清白。
他終于給自己做完了魚生的思想工作,偷偷地瞥了眼小水母,卻發現他已經在戳別的泡泡了。
沈寂宵呼出一口氣。
小水母的美夢倒是簡單,無非就是吃吃喝喝、珍珠美景,平淡地就像是復制過去的,可看著也不無聊,反倒叫人很踏實。
沈寂宵生出了經驗,為了不叫自己的念想被公開處刑,他是見一個就戳一個,簡直要把手揮出殘影,連帶著精神力也用起來,捏成刀尖槍矛的形狀,十八般武藝齊齊上陣。特別是那種一眨眼就看見里面含有唐釉或者說是他曾經想象過的救命恩人,更是飛速戳破。
小水母都驚了“人魚,你看起來真的很喜歡玩游戲”而且很喜歡贏。
沈寂宵冷峻著臉,難得沒有搭話。
泡泡越來越多了。
他們隱隱感受到這旅途馬上要到盡頭,這是最后的高潮。
這時候,泡泡怎么戳都戳不完了,大大小小填滿了四周,里面的畫面一閃而過。沈寂宵捕捉到了幾個,竟是看見了自己同季言認識的畫面,那時候他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兩人駐足在晨風里,都是一頭的血污。再一看,他又隱約瞧見了一個面色蒼白的黑發小孩,躺在病床上,虛弱地看著天花板,不知再想什么。
不太對勁。
這已經不是美夢的范疇了,這是記憶。
他的記憶好似被一只看不見的魔爪伸了進去,不斷地往外掏。掏了,還要輕飄飄地展示出來,那些他人生的重要情感全被裝在脆弱的泡泡里。他本來就因為先
前的泡泡,血液滾燙,現在更是直接轉為怒火,眉緊緊皺起。
“小水母”
“嗯。”唐釉用精神力抱緊了沈寂宵,“我知道了。”
他的身邊開始逸散出精神力,互相搭成六邊形的扣,是個不簡單的防御魔法,又開始制造一層層的精神力薄殼,把他和人魚一并罩住,密不透風,徹徹底底地隔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