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了。
但不是倦之接的。
“楚總是吧手機掉在法院了,剛才小尹總情緒很激動尹雪融”
那邊傳來的話音是顧氏的合作方,但楚玨卻像第一次聽見似的,而且全然不解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尹雪融已經去世15年。
為什么她會在法院。
詐尸了嗎
她詐尸就詐尸,為什么要在倦之面前詐
對方再說些什么都不能往楚玨的耳朵里鉆了,因為他腦中全是尹倦之應激發作的驚恐反應。
楚玨呼吸猛滯。
還是不可避免地聽見了那一句“榮雪就是尹雪融”
他沖出學校,同時給顧烈打電話,慌不擇路地說“爸,庭審是公開的,幫我全面封鎖尹雪融還在世并且是榮雪的消息,別讓倦之看見第二次不要再刺激到他還有發送緊急通知找人,倦之手機掉了我現在沒辦法定位他他在法院門口上了出租車不知道去哪兒了”
明明被不可名狀的恐懼攫取心神,楚玨卻不敢怠慢分毫,越驚慌越冷靜。
顧烈什么也沒問“嗯。”
楚玨先回了家,庫里南幾乎要飛起來。
受過嚴重刺激的人,首先會想到自己認為的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比如黑暗,比如自己的家。
出租車停在跨江大橋上,尹倦之踉蹌地推開車門,可以是說滾下去的。
司機大哥看得膝蓋疼,忙下車想扶他一把,奈何這位顧客不識好人心,以更滑稽失措的姿態后退,嘴里語無倫次地“別碰我不要碰我”
司機大哥愁得撓腦袋。
尹倦之沒付錢。
司機大哥想提醒一聲,但他看了會兒顧客,覺得還是別和病患計較,就當今天做了善事,回到車里想走。
可后視鏡里的年輕人渾身發抖地抱膝坐在橋邊的人行道,好像下一秒就能跳江,司機大哥發動引擎,卻遲遲狠不下心離開。
真跳江了怎么辦
要不等會兒吧。
人命關天。
已經算是夏天的六月太陽強盛,司機大哥覺得熱,都想打開車內空調了,可那個年輕人卻像處在冰凍三尺的寒地,連手指都是霜白的冷色。
四點,夕陽顏色像初來乍到剛入世的羞澀少女,頂著紅彤彤的臉,把平靜的江面染得粉紅。
尹倦之不再發抖了,他抬頭沉默地望著對面,神情竟有一種死人的安詳。
一個中年男人來到這兒,神態略顯憂傷,看到橋上的人忽地駐足。而后他趕緊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因為太慌還掉了一次。
他忙亂地撿起手機打開相冊確認,又靠近尹倦之細看,因為難以置信,五十歲的沉淀歲月讓他眼角的細紋輕顫。
“泊生”
尹倦之眉眼微動,眼神是一種死寂的麻木。
中年男人的臉有些熟悉,尹倦之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他的。
可他想不起來。
中年男人顫著聲說道“我們上次見過,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你是泊生嗎”
尹倦之坐著,中年男人彎著腰,那部手機攥在腰間部位,尹倦之很輕易就能窺見其中乾坤。
相冊里,沒用過智能設備的老乞丐笑臉燦爛卻略顯僵硬,他腦袋邊的尹倦之表情雖自然但臉色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