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見最后一面,談論的是什么話題呢
“小子。”
“嗯”
“你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可能。我這樣的人會生病嗎”
“你哪樣的人”
記憶里陳冕世模樣鮮活,眉心布滿溝壑,他不認同地看著尹倦之,混濁的眼睛幾乎是在責備他妄自菲薄。
“
像我這樣的人,”尹倦之手指沾滿松軟的新鮮泥土,低啞地說,“像我這樣的人才最應該去死啊。”
他二十歲開始玩弄感情,大張旗鼓地追求別人,卻又不許別人碰。想起上床就害怕,看見男人的器官就惡心,真是做了表子還要立牌坊。
好多人都這么罵他。
可是他真的很努力了。男生正常的青春期,第一次夢遺的時候,第一次早上有男性的自然反應的時候,全讓尹倦之恐懼。他看見自己的都嫌惡心,甚至買過抑制這方面的藥,他想把自己化學丨閹割,病態至極。
他一個男人一個男人地試過去,從牽手開始,擁抱開始。他們長相出眾,性格比許利好但好像又沒有比許利好。男人讓尹倦之害怕,女人也讓尹倦之害怕。
可他要自己活一輩子嗎要把自己裹在不見天日也不能透氣的繭里嗎
“我知道自己很荒唐我知道自己很荒謬”尹倦之顫抖的手撫摸上陳冕世的新碑,嗓音崩落地低泣道,“可我只是想試著活,試著活下去爺爺,我只是想活下去。可他們總是逼我,總逼我”
人的出現與存在,會給世界打上不同的烙印。
環境如此,尹倦之到底怎么才能跳出那個桎梏他的深淵。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對勁。
這么多年,他不快樂,不高興,對看見的所有東西都提不起應有的興趣。周圍的一切全部沉重地壓在他的肩膀上,讓尹倦之呼吸困難,每時每刻都像死了。
終有一天他覺得自己不該腐爛至死,應該生根發芽才對。
所以他勇敢地主動向人群靠近,壓抑恐懼給自己做了五六年的脫敏治療,放浪地拯救了自己很多年。
可能很多人喜歡他,可這跟愛無關。
他們的喜歡是掠奪占有,而非救贖。
藥好苦啊,醫生讓他按時吃藥,尹倦之總能滿口答應,但他愛吃甜的,所以又總是做不到。
不到萬不得已,他基本很少會讓那些證明他已病入膏肓的藥物見天日。
尹倦之害怕對藥上癮,害怕上癮后覺得自己好了而選擇停藥的戒斷反應,更害怕自己成為一具真正麻木不仁的軀殼。
他想知道活著是什么滋味。
他想活著,想好好活著。
可他總是做不到,總是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他總是做不到。
連活著都做不到了。
尹倦之終于打算放棄了。
今天的風突然變得好冷,嗚嗚地刮著,好像一個無法重返人間的老人的哭音。
如若陳冕世看見這一幕,不知是否后悔自己沒有和尹倦之相認。當年那個仿佛患了自閉癥的小孩兒好不容易開口說話,會叫爺爺會開心地淺笑,怎么就又被一對瘋子父母抓回去繼續折磨。
怎么能讓他這么痛。
“我還不夠努力嗎真的是
我,我還不夠努力嗎”尹倦之眼前的黑暗持續的時間愈來愈長,他仰著臉,奮力地想把陳冕世的名字牢牢地刻在心里,對爺爺訴諸委屈怨言,“我只不過就是想再多活幾年而已,我有什么錯難道真的是我該死嗎我連救一下自己都不可以嗎他們為什么要這么逼我”
“我做錯了什么,我到底有什么錯就因為我姓尹就因為我是尹雪融和許利的兒子所以要被這么對待嗎可是他們的錯誤結合他們的仇他們的怨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茫然地問道“到底跟我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