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鷹高飛,發出一聲鳴叫,雖為傍晚,那迎出城的馬隊仍然掀起了一片極為活躍的煙塵。
“殿下”
“殿下您平安歸來就好”尤努斯打頭下馬,擔憂與激動的神色讓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殿下,一路辛苦”接應的士兵們簇擁問好,跟隨他的身影踏入了城中。
夕陽橙紅,鋪于漾開的水面之上,像極了血液流淌,但也達城的確是安全的,各處士兵駐扎,城中紛紛亮起的橙黃的燈光讓這里的傍晚看起來安逸祥和極了。
王子殿下被迎進了城中布防的屋內,接受著長久以來的公事匯報,他是十分忙碌的,以至于那幾十日的外出甚至看起來像是一場度假。
夜風起了,吹的衣襟獵獵,讓那一片橙紅的海面變為了灰藍色的暗沉,再過不久,它就會徹底失去最后一絲色彩,陷入夜色之中。
腳步聲因為親衛們的陸續離開而在背后響起。
“殿下,您的晚餐想用些什么”士兵問詢。
“先讓人退下吧。”那有些凜冽的聲音說道。
“是。”士兵們后退。
夜風之中,那一步步行來的腳步聲格外的沉穩和清晰,直到他停在了許愿的身側,發絲在最后一縷夜色中隨風揚起,仍然像海
邊初見時那樣美,也像初見時那樣擁有著廣闊的天地,眸光凜冽,堅定不移。
“赫伊里。”他扶著劍柄眺望著大海開了口。
“殿下有話要講”許愿笑道。
“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凜冽的聲音席卷在風中,呼嘯般劃過心口,“我什么都可以給你,唯獨這個不行。”
許愿沒有說話,即使很多事情早有預料,但當它真正降臨時,仍然如荒野上被風吹斷的荒草一樣寂寥以及痛苦。
可這個人并沒有一定要接受他的義務,他有自己的路和選擇。
“殿下已經考慮好了嗎”許愿看向他輕聲問道。
簡狄對上了那在夜色中泛著些許微涼的眸,心口處仿佛被殘陽在割裂燃燒著一樣,即使那雙眸中仍然含著溫柔的情緒,但他或許也在難過,夜風吹的頭皮有些發麻,他聽到了自己的輕應“嗯,已經考慮好了。”
他松開了劍柄,從手指上取下了那枚戒指遞了過去道“這個,你收回去。”
“這個不是禮物,只是保護殿下的一項舉措。”許愿垂眸道,卻沒有伸手。
“已經足夠了,它留在我的身上,會讓界限不斷壓低。”簡狄同樣沒有縮回手,“我只是一個同樣充滿著欲望的人類而已。”
有了他,他將再也無法看著士兵別離,解毒只是第一步,他會不希望他們受傷,不希望遭到迫害,不希望生命就此終結。
他會渴望親近之人的壽命延長,渴望他們沒有病痛,渴望巴塞爾的人們皆是幸福的,沒有苦難的。
會希望他們遠離病痛的折磨,遠離饑餓和災難,慢慢的衍生成無窮無盡的欲望,無法接受正常的生離死別。
曾經簡狄以為自己控制得住,但當他提及交易和破例時,就已經開了先河。
人們渴望救贖,而他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但那無異于飲鴆止渴,一個王國依存于神奇的力量而生,人們會向往那樣的力量,而非依靠自己。
就像人們會相信,神靈的使者能夠救贖一切一樣,當他無能為力或是不愿意使用時,怨恨也會由此而生,這就是反噬的代價。
“我可以在上面施加一道只能用于殿下自身的封印。”許愿看著那枚戒指輕聲道,“否則我恐怕無法放心離開。”
簡狄的指尖輕動了一下,聲音中似乎帶了些海風吹動的艱澀感“不用了,那樣我說不定會怨恨你,如果我的父母出了事,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最初或許是好的,但欲望一旦開閘,便不可控制,他的父母出了事,他卻因為這道封印而無能為力,憎恨便會由此而生。
他的士兵中了毒,他又怎么可能不用自身去試毒,以求尋到解毒之法。
這枚戒指可以在簡狄一人手中,卻不能在一個執政者手中,因為有太多的野望是不能去依靠這種非人的力量實現的。
他無法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