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顏料還沒洗干凈,似乎是在等她。等她經過時,拽住她的手,眼睛彎成月牙,
“李維麗,我給你畫只小鳥吧。”
等她跟付汀梨進了畫室,把校服襯衫脫下來,才發現,自己背后被涂了臟亂的圓珠筆痕跡,上面有大寫的“豬妹”兩個字。
她愣愣看著,原來她今天一直都穿著這件衣服,沒有人提醒她。離放學還有六堂課,她沒帶換洗衣服。
可那天,日落斜陽下,付汀梨很隨意地擦了擦臉,先將她的襯衫接過去,只幾筆就畫出一只紅色飛鳥,遮去之前圓珠筆痕跡。
畫完之后,又把自己被顏料濺到的白襯衫脫下來,只穿著吊帶背心,背對著她,瘦弱的蝴蝶骨微微突出。
回頭看她。大概是看她表情發愣,以為她不敢這樣回教室,畢竟校服上的紅色飛鳥太特別。然后又笑,眼睛彎成月牙,
“不要緊的,我們有兩個人一起穿。”
臉上的紅色顏料還沒擦干凈,像是漫無目的的火燒云,輕漫而蓬勃,
“如果洗不掉的話,我再賠給你就是。”
高一結束后,付汀梨便去了美國。
后來李維麗去美國留學,在異國他鄉受了些委屈,找不到人可以拉她一把。不知怎么,她聯系了只當過一年同學的付汀梨,加了聯系方式卻對自己的窘迫狀態難以啟齒,是付汀梨主動約她見面,在一個黏膩雨夜開著輛復古白色跑車,停在她面前。
下車的時候,付汀梨是跑過來的,鮮亮的藍色風衣像在空中飄搖的海浪,新染的金色頭發被氤氳著雨絲的風吹得有些亂。
加州的風吹過她柔順散漫的金色發絲,將她坦誠松弛的生命力吹到她的眼底。
那天,付汀梨在風里抱了一下她,好像那只被顏料纏繞住的鮮紅飛鳥,
“好久不見,老同學。”
也許是因為當時的李維麗初到美國有些陌生有些不安,她總以為當時付汀梨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松軟氣息好似變得更為濃烈,濃烈到在付汀梨帶她回自己家吃了一頓火鍋然后帶著她開車在加州兜了幾圈后,足以將那種不安和無措全都驅散。
也始終覺得,付汀梨那雙濕潤明亮的眼里理當一直蘊含著生機勃勃的情緒,她身上那種張揚的、具有攻擊性的生命力永不會逝去,也理當擁有最為恒久的保質期。
不該是現在這樣,好似一座與青苔共享存活期的雕塑,幾近被病態和疲頹淹沒。
“所以主演是誰”
有些嘶和沉啞的聲音打斷了李維麗的思緒。她有些恍惚地注視著眼前病態蒼白的付汀梨。
“主演是孔黎鳶,你剛回國不久可能不認識她”
“怎么可能不認識”付汀梨蜷縮著的腿動了一下,她抬頭望了一下咖啡館窗外的3d屏幕,笑了一下,
“滿大街都是她。”
和李維麗分開后,付汀梨搖搖晃晃地扶著馬桶吐了個昏天暗地。又不知怎么冷得渾身僵硬,便在商場廁所的空調風下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她昏昏沉沉地拎著感冒藥走出去,夜幕似是已經垂到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
冰涼的冬夜還夾雜著冰涼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上海不是一座愛下雪的城市,所以注意到這場雪的人都發出刺耳的驚呼聲。
付汀梨路過那個3d屏幕的時候,雪已經大到她不得不裹緊大衣在下面躲雪。她異常怕冷,不愿意淋雪。
有個打著電話的厚棉襖女人路過,躲在她旁邊,在電話里說著,
“你不是說孔黎鳶在上海肯定會來粉絲投放廣告下打卡嗎,怎么我蹲了一天都沒見著人影”
說著,厚棉襖女人從兜里掏出根煙,在身上摸尋火機的蹤跡,就注意到有雙漂亮溫和的眼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