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冷啊”付汀梨問。
她看著孔黎鳶敞開的薄牛仔外套,里面的皮膚似乎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依舊白皙細膩,連雞皮疙瘩都沒有。
從巷口到出租屋樓下還剩一段路。孔黎鳶說話的時候嘴里好像都沒有白氣,雙手很隨意地抱住胳膊,
“有人都張口閉口一個女明星了,難道沒聽說過女明星可以在零下二十度的室外待四個小時拍攝,也可以穿著禮服在寒風里走紅毯嗎”
付汀梨被她一句話堵回去。
孔黎鳶瞥她一眼,又說,
“剛剛拍雜志封面,室內沒有空調,我換了十幾套衣服,拍了三個小時,最薄的一套是吊帶和牛仔褲,這三個小時我都可以不冷,現在這么一小段路當然也可以不冷”
付汀梨默默聽著,停住腳步,下巴胡亂地蹭著羽絨服柔軟的領口。
孔黎鳶在前面的冷風里走著,薄牛仔外套被風吹得鼓起,長直順發也被吹得飄起來,像一場輪廓模糊不清的雨。
其實付汀梨從未搞懂過這個女人。她不知道孔黎鳶漫不經心地說著這些過往,到底是隨意,還是要強。
只知道,無論孔黎鳶呈現給她的是真實還是虛幻。
她崇尚的,都只是自己的真實。
她呼出一口白氣,蹭著拖鞋走上前去。
孔黎鳶說完,聽著付汀梨磨磨蹭蹭地從后面走過來,拖鞋吧嗒吧嗒地由遠及近,像那雙曾經踏過加州一號公路的馬丁靴。
巷邊的一盞路燈啪地一下熄了,發出一聲似乎被凍裂的聲響。視野暗了下去,暈成模糊迷幻的暗黃。
她回頭,拖鞋的吧嗒聲停在身側。
然后是蓋到肩上的羽絨服,沒有男性西服外套的刺鼻味道。
只有年輕女人松軟而濕潤的氣息,很淡。但很快,氣息變得更濃。
垂眼,是一雙溫和從容的眼,往上仰著,視線好像飛過她的頭頂。
直到她一整晚都暴露在外的雙耳,完全被暖絨的粗線耳罩籠罩住。
面前的人才將手從她耳邊收回,凍得發紅的手指沉默經過她的臉側。
“可以不冷,可以不穿,可以吹風,可以在零下二十度拍攝”
付汀梨嘆一口氣,
“說一萬遍可以,就真的會不冷也不怕冷嗎”
說完后很隨意地轉身,拖鞋的“吧嗒”聲又出現了,一下一下,踏在靜謐的小巷。
剛剛凍裂的路燈好像還殘余著一點呼吸,一下暗,一下明,混雜著呼吸的白氣,有些模糊地照著付汀梨的背影。
以及那雙一摘下耳罩,就被寒風侵蝕著、緩慢凍紅的耳朵。
孔黎鳶盯著那雙耳朵。
耳廓周圍的年輕氣息還殘余著,讓路燈的呼吸變得遙遠又悵然。
一個受不住寒冬侵蝕的人,卻忍著被凍紅的耳朵,將捂熱的體溫讓渡給了她。
年輕女人的給予寬容而豁達,撤離卻坦蕩而殘忍。
像極了一次代償的耳鬢廝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