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自知失言,他這般說豈不是在暗指那女郎私奔是因瞧不上郎君忙找補“我說笑呢,郎君出身于大周數一數二的世家,年少時便已是名滿洛陽,數月前又用計以少勝多擊退胡賊、一戰成名如今更是要升至中書令,戀慕您的世家閨秀如過江之鯽,那女郎定也不例外,她若看上別人,定是因為眼盲了”
晏書珩耐心聽完這信手拈來的奉承,只淡淡一笑,吩咐破霧“先派幾人扮作流民去探查周遭可有埋伏,但不得打草驚蛇。”
破霧領命而去。
人前腳剛走,穿云后腳便告狀“郎君,那冰垛子出門時好像偷偷笑了”
晏書珩溫聲道“嗯,我看到了。不僅如此,我還看到穿云你也笑了。”
穿云偷雞不成蝕把米,撞上青年溫柔卻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
少年一愣,忙抱著兔子奔出室外“郎君看錯了我、我去給兔子洗澡”
晏書珩只是笑笑。
清風入窗,燭火搖曳,明明滅滅的光映得青年神情變幻莫測。
他盯著圍繞燭臺紛飛的白蛾,良久,溫和一笑,取來刀扇,輕輕將飛蛾扇離燭臺,不料白蛾執拗,執意要往燈上飛去。
晏書珩無奈笑之,低頭吹滅燭火。
室內頓時一片昏暗,只隱約看到青年頎長如臨風玉樹的身影。
風勢漸大,竹葉簌簌聲驟如急雨,和不知何時淅瀝響起的雨聲相融,風裹挾著雨,一直吹到數十里開外的山間小院。
阿姒躺在榻上,靜聽千山夜雨,神思飄回兩月前在歷城中的那夜。
那夜,她赤足蹲在窗下柴堆中,雨不算大,但因屋子破舊,墻薄得擋不住聲音,足夠她將屋內一男一女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從此安寧的生活被徹底打碎。
早在那天白日里,她去城主府中給送爹爹送草藥,卻因走錯路誤闖入一處園子,撞見正在清談的城主和一位年輕郎君。
那年輕郎君面容溫雅清俊,看衣著氣度當是個世家子弟,阿姒當即猜出,那是爹爹口中在城主府養傷的晏氏長公子。
不經意間視線相觸,那年輕郎君竟是溫煦一笑,朝她略微頷首。
溫柔的笑容十分耐人尋味。
當下士庶天隔,她一庶族女郎被世家子弟這般意味深長地看著,總歸不是好事。
何況邊上還有位以好色著稱的城主。
阿姒想著士族多重名聲,估計不會當眾為難她,便裝作驚慌,趁機逃離。
當日黃昏,爹爹鄭五破天荒回了家,說城主夫人對她一見如故,欲認她做義女。
阿姒直覺不妙,沉默不言。
鄭五耐心解釋,稱義女的身份可作為一道護身符有了城主府這層關系,他們可趁早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否則以她的姿色,若往后夫家弱勢,只怕也會遭惡人覬覦。
在此之前,阿姒就曾因容貌險些被紈绔子弟盯上,為此爹爹特用草藥做了能偽裝胎記的膏藥,讓她出門時涂在額上。
爹爹和他的相好云娘是阿姒唯一的親人,他們待她一直很好,還曾替她擋過幾次權貴子弟的欺擾,因此她對他們甚是信任。
又因想著興許爹爹能因城主府這層關系得以重用,便應了下來。
可直覺讓她隱有不安。
那夜她輾轉難眠,云娘夜半忽至,同鄭五提到阿姒的名字。阿姒便多加留意,躲在他們窗下偷聽,這才知道他們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