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后怕地點頭。
他又問“若我真的死了,你是要玉石俱焚,還是殊死一搏”
其實不用問,他也能得知答案,當初在竹溪時,他問過她同樣的問題,她說要自盡為他守節,當時他對她了解不深,以為她當真因為失憶又失明,對那個刺客萬分依賴。
相處過后才知,以她狡黠的性情,當時大概是在哄他。
但殊死一搏也好,玉石俱焚也罷,并非是為了所謂名節,而是因為心里的傲氣,要出口惡氣。
阿姒搖頭“我不知道。”
晏書珩不再追問,只是扶著她到一旁坐下“怪我忘了告訴你,我們跳馬車時,有兩位同僚擺脫眾匪,前來相助,將才也是他將山賊制服,稍后,我要和同僚一道審問山匪,若阿姒不愿一個人待著,不如和我一道出去。”
“好”阿姒輕道。
哪怕出去要面對賊匪,也比獨自在洞中擔驚受怕的好。
走到洞外,護衛同他們打了招呼,阿姒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那山匪可還活著”
晏書珩望向受傷的賊寇“受了傷,但還好,夫人想如何”
“其余人的安危要緊,若他能將功補過,饒他一命倒無不可。”
阿姒真摯道。
晏書珩看著她溫和的目光,一時猜不出真假,那賊寇已放話要取他們性命,她怎會如此寬和
許是為了救其余人。
但也說不準,她本就善良。
賊寇聽到阿姒的話,又見他們眉目間一派溫和,當真像活菩薩,暗笑這對夫婦或許是好糊弄的,便存了異想天開的念頭,吃力道“好人、好人,放過我,我再也不作惡了。”
晏書珩垂眸,目光溫和悲憫“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的話。”
賊寇眼睛一亮,忙點頭。
晏書珩想起驚馬前的那一聲“不得傷人”喝令,問他“馬是誰傷的,目的是何又是誰派你來找人”
賊寇含糊其辭道“大當家不讓大家伙傷人,二當家喜歡殺'人,就讓我和大當家對、對著干。”
“原來馬是
你傷的。”
晏書珩幽幽道,但他并未氣惱“二當家讓你傷馬,是挑準了這輛馬車”
賊寇受了一刀,護衛都是老手,雖未傷著要害卻足以讓他痛不欲生,他目光越發渙散“二當家的手下說,前頭幾輛馬車里有世家子弟,傷了人栽贓給新城郡那些世家,他們會遭殃,我們也能趁亂發財,但大當家知道了,讓我下來救人。”
“那人可曾說過,馬車里的世家子弟姓甚名誰”晏書珩問。
“沒、沒說。”
“還有別的么”
“沒了,真沒了。好人,我我快不行了,救、救我”
青年不為所動,他身側女郎忽而冷嗤“救你當我們傻么,你若不是死到臨頭,只怕還想殺我們,你殺了我們的馬,一命換一命,很公平。”
晏書珩饒有興致地望入阿姒眼眸,他曾透過那雙眼見過茫然無措的她,不諳世事的黠的、羞赧的
但這是頭回見到她毫不掩飾地露出嗤諷并帶著殺念的目光。
晏書珩想起曾見過的一枚魚鉤。祖父愛垂釣,彼時他扶持的瑯琊王投其所好,獻上一枚據稱是漢昭帝用過的黃金魚鉤,黃金中加了香料,可誘魚咬鉤。
此刻阿姒的目光便似那枚金質魚鉤,精致嫵媚,卻帶著倒刺。
賊寇意識到被哄騙,登時裝不下去了,猙獰道“臭娘們要不是老子沒帶夠人,你就等死吧”
晏書珩眼中笑意倏地褪去,語氣淡淡"此賊作惡多端且不知悔改,留不得,夫人可想親自報仇"
他的嗓音如一汪清泉,澆滅阿姒心頭叫囂不停的報復之意。
她在他跟前一直是溫柔善良的,雖說此賊該死,但她得保持風度。
免得夫君被她嚇到了。
阿姒平和得像一樽觀音像,甚至頗悲天憫人“你很生氣是么氣我們出爾反爾,但我方才本不打算食言,為考驗你才故意做戲試探,誰料你竟連裝都不愿裝,若留你,你必會繼續作惡。”
賊寇一聽,又被騙了。
頓時懊惱又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