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宗主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而后吩咐一旁的弟子,給沈云意看座。
沈云意坐下的那一剎,突然覺得,還不如讓他站著,更踏馬深了……他差點就忍不住當眾喘出聲來,眼淚也一下就涌了出來。
“莫哭。”虞宗主示意眾人退下,這才同沈云意道,“看你的樣子,似乎受了很多委屈。”
沈云意自然是受了很多委屈,但此刻,他已經無暇費心思編故事了,他既得牢牢扒住好不容易才接近的虞宗主,又得分心去應付死纏爛打的荊棘藤。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淚卻嘩嘩往下淌,這讓他看起來有苦難言,更加楚楚可憐了。
虞宗主微微蹙眉,很顯然面對這種場面,也有些尷尬,且不知該如何應付。但更多的是震驚,因為他發現,這個少年默默無聲流淚的樣子,就更像那位故人了。
但他又知道,此人與自己那位故人,絕不可能有什么關聯,唯一有關聯的人,不日后,就要與自家男扮女裝的兒子結為道侶了。
看來不過只是巧合。
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美人總是會有諸多相似之處。
“你莫哭了,你放心,那些壞人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人為難你了。”頓了頓,虞宗主又道,“你若目前無處可去,大可與我們一道同行,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
沈云意就想聽這句話,但聽到虞宗主說,自己不是壞人的時候,心里暗暗補充一句:可我是壞人啊。
他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藏在大氅中的手,死死捂著肚子,能清晰感受到,肚皮彈跳得劇烈,似乎下一刻就要炸開了。
強忍著身體的異樣,沈云意抹了抹淚,輕聲道:“大恩不言謝,此恩來日必報。”
他倒是沒有直接說,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這種話,男人就是賤,輕易就得到手的,反而就不珍惜了。
再者,虞宗主的原配夫人還沒死呢。沈云意可沒想給老男人當妾。
“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虞宗主問。
“我不過只是個無父無母,又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姓名于我而言,所代表的含義,非身份,而是恥辱。”
他這么一說,虞宗主就大致猜到他有難言之隱,也就沒有多問,出門在外,誰也不會自曝真實身份,便說,自己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家主,姓吳,若是沈云意不嫌棄,可以喚他一聲大哥。
這句話一出口,虞宗主自己先愣住了,他本意并不想與此人有太多牽扯,但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為何,就生出了幾分親切感,忍不住就想同他親近。
許是年紀大了,近來越發懷念起年少時的光景。
那時,他與表妹文婧,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原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自幼就互許終身,只可惜終究是有緣無分。
原想著,既然上一輩有緣無分,那緣分留到下一代,也未嘗不可。
所以,當虞宗主發現寧長澤就是文婧唯一的兒子,以及虞綾想與寧長澤結為道侶時,他當即就同意了。
哪怕寧長澤在他看來,不過只是修真界的后起之秀,才貌資質人品確實都不錯,但同虞綾其他的追求者相比,家世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哪怕寧長澤是逍遙仙府的首座弟子又如何?
昆侖宗可是中州最大的宗門,乃一方巨擘。更何況,虞綾的親舅舅,可是藥王谷的谷主。一直視虞綾為親子,將來,不出意外的話,藥王谷也是要傳給虞綾的。
沈云意聽見此話,心里暗樂,想不到這個虞宗主看著挺古板冷漠的,但實際上面冷心熱,還挺平易近人的嘛,自己根本沒有太費心思,就能和他以兄弟相稱了。
他剛擡頭,想面帶笑容地喊一聲大哥,卻恰好撞見虞宗主復雜的眼神,心里頓時一咯噔。
難不成,虞宗主在透過他,看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