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異能侵染得越深,他越是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不斷發生、難以遏制的異化和改變。
不僅僅是肉體,更多在于意識。
為了抑制感染,他把所有不屬于人類的東西都裝進了意識深處的“盒子”里。
那些不屬于人類的想法、欲望、渴念,一點一點,分離堆砌,然后用人類的意志和執念,為自己套上層層鎖鏈,封禁埋葬。
而沈訣是“盒子”上最堅固的那一道鎖。
這道鎖幫他堅持了七年,他想,也許還能夠更久。只要他懷中依然抱著他鮮活明媚的愛人,只要沈訣目光仍一如既往地注視著他。
直到這道鎖因為意外出現了一點縫隙。
封禁其中的牢籠破損,異化意識從中逃出。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異化程度竟然已經這樣深,那些被不斷分離堆砌的、不屬于人類,卻屬于他自己的東西,甚至已經產生了自我意識。
他們相同而又不同。
同樣想要得到,他對沈訣是小心翼翼的保護和珍視,換作對方,就只會是強制的侵占、改造和摧毀。
快一點。更快一點。
他想。
必須盡快找到沈訣的意識。
他脆弱的、柔軟的愛人。
不能讓對方因為自己的異化意識受到傷害
宗凜是在意識宮殿的極深處找到沈訣的。
異化意識把人藏起來的地方和其他記憶房間并無不同,只是靠近之后,能感受到明顯的異常波動。
蒼白如蠟的墻壁被長槍劃開,宗凜邁步走進其中。
晚風吹起他額前白發,他發覺站在了一個繁忙的十字路口中間。
車輛穿行,人來人往。
“異種是異種”
生長得奇形怪狀的異種對著他尖叫。
明明是熟悉的城市,但一切似乎都荒誕倒轉。
宗凜皺起眉,感知著沈訣的氣息,確定了人在的方位。
骨翼展開,他無視了尖叫混亂的異種們,向目的地掠去。手中長槍緊握,隨時做好了與異化意識大打出手的準備。
只是奇怪的是,異化意識并沒有出現。
夜風很平靜,連鳥雀的鳴叫聲都沒有聽到。
他飛到了領域世界中他們的“家”。
暖黃燈光從落地窗照射出來,餐桌上的菜肴熱氣騰騰。
而餐桌的旁邊,是他的愛人。
沈訣閉著眼,坐在輪椅上,長發濕噠噠地披散著,一條深紫色的魚尾,在暖和的燈光下閃爍著誘人心魄的磷光。
落地窗玻璃瞬間破碎,宗凜直接闖了進去。
聽到聲音,沈訣轉過頭,對著他的方向,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你回來啦。飯都快冷了,快過來吃吧。”
宗凜大步走到他面前,聲音有些抖。
“小訣”
他知道自己還是來遲了。
愛人的意識遭受感染,發生了改變。
普通人的意識脆弱,在序列二的夢魘中,很容易就會被異化。
如果不能還原,回歸身體的一瞬間,就會發生墮化。
沈訣的臉上生長著許多異化的鱗片,盡管如此,那張臉的輪廓依然優美。
他同樣生長鱗片的手抬起來,握住了旁邊一碗羊肉湯,道。
“羊肉湯燉夠了兩個小時的,很好喝。嘗嘗”
宗凜忽然單膝支地,大力擁抱住他。
他身上大部分感染都被之前的意識交融安撫了,僅有一旦骨甲蔓延的地方被黑色風衣一蓋,幾乎看不太出來。
反倒是臉頰和脖頸被沈訣身上的鱗片割得生疼。
宗凜不說話,手臂卻在顫抖。
沈訣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我還好,它沒對我做什么。”
說話的時候,他依舊閉著眼。
宗凜手臂一緊,低聲對他說“你會沒事的。我們會一起,好好回家。”
他把沈訣輕輕放開,用目光一寸一寸檢查著他身上異常的部位,尋找解決辦法。
在落到沈訣臉上的時候,宗凜的目光卻忽然一凝。
“你的眼睛,怎么了”
二
十分鐘前。
沈訣推著輪椅來到衛生間的鏡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