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并沒有打算抹滅她的意志,”魅魔道,“只是,比起莫須有的所謂意志,難道不是活著,才更加重要么”
魅魔抬頭向他詢問。
審判長看著魅魔紫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深濃妖冶,美麗驚人,卻也空空蕩蕩。
“活著當然重要,”審判長道,“但作為自我而活著,卻更加重要。一個人如果喪失了自我意志,她還會是原本的人嗎”
魅魔道“怎么不是軀殼、靈魂,都還是同一個人,只不過形態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改變而已。”
審判長本來并不想和魅魔多言。剛才帶對方去沐浴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審判庭的工作繁忙,他實在沒有多少時間能耗在這里。
何況魔物的思維與人類截然不同,它們殘忍、好殺,沒有同理心,總是被憤怒和怨恨所充斥。和它們講道理,一般是講不通的。
只是,他看著魅魔明明好奇的表情,卻仍顯空蕩的眼睛,忽然很想問一問這魔物。
審判長道“你擁有過自我嗎”
魅魔眨了眨眼,“自我”
審判長“你對自己的認知,對整個世界的認知,你想要成為一個怎樣的存在,以什么樣的方式去活著。”
“我以前沒想過這些。”魅魔說,“我是個混血,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為此費盡心思偽裝。活著對我來說,就只是活著而已。”
它沉思了一下。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還挺想知道,像個人類一樣活著,究竟是什么感覺。”
“審判長大人,您能教教我嗎”
教一個魅魔如何去當一個人類
這未免有些過于荒謬。
審判長覺得魅魔只是在開玩笑,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竟答應了一聲,“好。”
自此之后,他們之間的對話變多了起來。
大多時候是魅魔在問,他回答。
比如說
“人類的父母養育子女,被稱之為愛。人類的伴侶互相結合,也被稱之為愛。這兩種愛有什么不同”
審判長揉了揉眉心,道“當然不同。一種是血濃于水,
人生下來就有的羈絆親情,而另一種”
另一種,他自己也不曾有過。只是他曾遠遠看到過,強大的騎士為拯救自己的愛人而親赴險地,羸弱的法師為復活戰死的愛人不惜發動禁術。他們義無反顧,生死相依。
“另一種,是無根之水,是全然陌生的兩個人,因緣際會走到一起,相伴滋生的感情大概。”審判長道。
魅魔笑了,“審判長大人也會有不清楚的事情么”
審判長拒絕繼續回答這個問題。
又比如
“嗯,這本書上說,人類和魔物相比較,不會被低等的欲望驅使,更能用理智去思考,克制自己的欲望,以作出合理的抉擇”
魅魔翻著書這是它覺得太無聊,委托審判長隨便帶給它的幾本書籍。
當然,審判長帶來的也不會是什么有趣的閑書,大多是各種法條拓本和生物辨別指南。
“所以審判長大人,也會有產生所謂低等的欲望的時候嗎”魅魔問道。
審判長繃著臉看魅魔。
他分不清對方究竟是在故意嘲諷,還是在有意無意地在引誘。
出于對罪之塔規則的遵守,魅魔每三日的清洗工作被審判長一絲不茍地執行。
而魅魔本身大概確實具有魔性。很多時候,只要他還是個正常的成年男人,一些反應就實在不可避免。
審判長只能在把魅魔關回去之后,自己再去洗上一個冷水澡發泄,以圖清醒。
魅魔大概也是發現了,每次看著他關門匆匆離開時,表情都會有些似笑非笑的揶揄。